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1 / 2)

頭麵首飾送去永和宮的時候,德妃正與章佳氏一處喝著奶茶烤火說話。

年下來,她難有一日空,太後叫蓁蓁過來送東西,她知道是叫她們母女親近親近的意思,便歡歡喜喜地留下女兒,又有楚楚在側,也是難得享受了一把兩個女兒環繞身側的感覺。

蓁蓁一向活潑,眉飛色舞地說著容慈隨年下節禮給她們送回來的小馬,說著說著又看楚楚,歎氣道:“明年的騎射課,你也要好好跟著上才是。鍛煉得多了,身子就不弱了。太醫總是怕這怕那,隻敢給你開方子不敢叫你多活動,那身子總是好不了的。”

這是親女兒、親姐姐才敢在德妃麵前說的話,德妃也不會惱她,反而能真聽進去。

德妃摩挲著楚楚的鬢角,點頭道:“你姐姐說得有理。”

她們這些長一輩的滿洲女子,哪個不是能騎擅射的?從前是因楚楚打小身子弱的緣故,不放心放她出去野,可看著原本也總是災五難的蓁蓁打開始練騎射了,身子也逐漸強健了,她也有些意動。

楚楚一向頭疼騎射課,不過她性子柔順,聽額娘和姐姐都這麼說,便蹙著秀麗的眉頭輕輕點了點頭,“好吧。”

蓁蓁這才滿意,道:“我去看了大姐姐送給你們的小馬駒,品相真是不錯,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喂它們吃草料零食,打小混熟了,大了才隻聽你的話。”

聽到這,楚楚來了一點精神,坐直了身子點點頭,章佳氏輕聲道:“五公主愈發有做姐姐的樣子了,娘娘真是會生啊。”

德妃輕笑道:“哪裡,是太後教養得好。”

正說著話,聽說永壽宮宮人來了,德妃吃了一驚,問道:“貴妃怎麼忽然派人來了?快請進來。”

年下,宮中諸事繁多,她以為是什麼忽然有什麼要緊事,自然不好怠慢。蓁蓁卻沒往那邊想,而是興奮地一下站了起來,等小宮女靈露進來,忙問:“娘娘是有什麼事嗎?”

靈露向眾人一一請過安,才笑道:“是娘娘打發奴才來給八公主送兩樣東西。娘娘新得了些好珠子,想著幾位公主今年種了痘,也算是又大了些,特命內務府畫圖紙打造了套頭麵、隻口鈿,樣式相近和花色各有不同,娘娘親自分選,這一套是特地選給八公主的。”

敏若對孩子們素來大方,蓁蓁也沒少得她的好東西,因而隻是感慨:“可惜我種痘種得早了,沒能在入學之後種。”楚楚有些驚喜地請靈露替她轉達謝意,並問敏若今日是否有空,晚間想要登門道謝。

德妃留心多些,似是隨口問一句:“這大冷的天,難為你走這麼一大圈了,九公主和十公主那裡可送到了?真是叫你們勞累了。”

“因九公主與十公主都在西六宮,離得近些,娘娘便叫丹溪去送,奴才是專門領了來給八公主送的差事的。”靈露一板一眼地回道。

今年雲嬤嬤出了宮接受迎冬的奉養,敏若身邊便短了一個宮女的缺,選了個家世清白、性子伶俐的小宮女補上,正是靈露口中的丹溪。

靈露是接替上一個小宮女菱枝差事的人。

她們兩個品級相等,除了她們兩個之外,敏若身邊的蘭杜、蘭芳是敏若的心腹宮女,出門一趟臉麵大得很,偶爾敏若指派她們一回,也都是或往安兒那裡、或給書芳她們送東西。

迎春迎夏乃是侍奉過先後的女官,身份更是不同,等閒不會領出來送東西這樣的差事。今日東西雖是給公主們的,可也是到公主母妃宮中,便相當於是與她們的額娘走動,出動迎春迎夏,那可算得上是極限抬咖。

烏希哈宅女一個,每天蹲在永壽宮跟敏若研究好吃的,六宮中等閒人認識她的都少;趙嬤嬤原先輕易也不出門,何況她們這些“嬤嬤”輩的,出門的意義也更不一樣。

所以敏若身邊一般跑腿的就都是品級相等的小宮女靈露和丹溪,真算起來,靈露的年資還略勝過丹溪,又獨獨隻送八公主這一份,竟也算是給永和宮的體麵了。

德妃聽了安排,笑意果然又真切兩分,道:“也是難為你了。多謝貴妃的用心,我這個做額娘的都沒有貴妃想得周到,可見貴妃心裡有多念著這些孩子們。”

又叫人帶靈露下去吃果子喝茶,她的貼身大宮女忙客客氣氣地迎上來,請靈露吃茶去。

蓁蓁不參與她們的客套,催促楚楚打開盒子瞧瞧。

那一大一小兩隻錦盒一一打開,眾人隻見珍珠瑩潤,金絲耀眼,首飾做工精致,打造得奪目生輝。款式又做得靈動活潑,用料金貴卻不顯老氣,這是最難得的。

等閒珍珠小姑娘壓不住,所以內務府格外花了心思,將一顆顆珠子掐了金花絲包裹纏繞住、形成一個個精巧彆致的圖形,楚楚這一套都是做的花形,瞧著格外秀氣。

德妃隻看了一眼,便斷定:“這是底下新進的合浦明珠,這等品質的聽說隻得一斛,皇上都賜給貴妃了。貴妃舍得拿出來給你們造頭麵,也是大方。”

“娘娘待我們最大方了。”蓁蓁碰了碰自己耳邊憨態可掬的赤金小熊抱珊瑚珠形的耳墜子,小熊帶著珊瑚珠輕輕晃起來,她笑眯眯地道。

這句話德妃沒得反駁,隻能笑笑。

蓁蓁又興奮地拉著楚楚要讓她試試那兩套首飾,想要插戴齊頭麵,得先戴發髻,見蓁蓁拉著楚楚下去忙活,德妃才意味不明地對章佳氏說了一句:“貴妃的性子,十幾年來我就沒看懂過。”

這世上人或多或少總會有些私心,宮中女子都喜歡將自己包裹得溫和無害與人為善,人手持著一串佛珠,好像隨時能立地成佛似的,其實私下裡有多少謀算隻有自己知道。

可貴妃卻明晃晃地把性子露在外頭,她看不上誰就一眼都懶得看,不愛搭理誰就半句話也不願說,當年宜妃惹了她,就當場下宜妃的臉,從不把一口氣吞到第一日,好像生來就不知忍氣吞聲四個字怎麼寫。

要說她性子不好,可德妃冷眼看著,瞧得出貴妃待這些公主們的心都是極真的。一點東西可以說是小恩小惠,可一年裡從頭到尾的惦記、生活中處處的照顧上心不是做戲能輕易做出來的。

何況從貴妃表現出的性子來看,她本也不需要做這些戲。

因而十幾年了,德妃每每對著貴妃,還總是覺著那個人令她捉摸不透,雖是在眼前,又如隔千裡山河一般。

或許本就不是一路的人。

她們汲汲營營所想所算的那些,貴妃通通不屑一顧。可她不屑一顧的那些東西,卻正都是她觸手可得的。

也是,生來就是鈕祜祿氏之後、果毅公府貴女,是血統高貴的□□皇帝曾外孫女、當朝皇後親妹。那等尊貴出身,又怎會知道她們這些需要不擇手段往上爬之人的辛酸呢?

哪怕她如今位列五妃之中,執掌宮權,可在貴妃麵前,她似乎還總是抬不起頭來。

她說是因貴妃傲氣,不敢輕易與貴妃打交道,可她自己心裡清楚,永壽宮那位貴妃其實並不是目無下塵不好相與之人,甚至頗為古道熱腸。她隻是……不想與那樣的人走得太近罷了。

離得愈近,愈能想起微末時之事,愈能想起舊日不堪之事,又似乎愈被那份坦蕩和善襯出她內心的卑劣來。

可這些年,她真的錯了嗎?

不,她沒錯!

德妃坐在那裡,似乎微微有些出神,擱在膝上的手卻將那一方絹帕攥得愈緊。

章佳氏低眉順眼地給德妃添上牛乳茶,輕聲道:“娘娘,喝茶吧。太後新賜下的磚茶煮來果然是極好的。”

永壽宮裡,敏若並不知道德妃正懷著怎樣的彆扭心理。或者說她知道,卻並不在意。在四阿哥和德妃的事情上,她自認已經做得足夠,算是仁至義儘了。

她與德妃本就沒什麼交情,這些年更是從未走得很近,當年是看孩子可憐管了一回閒事,既然有的人不領情,又何必再多管閒事?

她如今還得為安兒和瑞初所求忙一忙呢,更是無暇顧及其他。

孩子們大了,想出宮玩玩是小事,總是拘在宮裡對著這四方天,才真正不利成長。因而敏若答應得痛快,在康熙麵前也毫不猶豫退縮,康熙被她說動,瑞初隨時出宮的權利也是他許的,因而他心裡雖不大情願,還是點頭答應了。

隻是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還特地叫了瑞初和安兒來,一囑咐多帶侍衛,一囑咐安兒要處處看顧好妹妹。

再聽聞敏若會叫法喀跟隨,倒是放下些心——十五之前他要帶著女兒出宮怕是難了,為了安全周全,本也打算叫法喀跟著瑞初他們去。既然敏若已經思慮到這,倒也不是全然心大。

——對於敏若立場堅定站孩子們,支持安兒和瑞初出宮去耍,還極力來說服他的這件事,康熙心裡多少是有點怨念的。

他忍不住道:“瑞初才多大,放她出去你也放心。”

“讓瑞初能夠隨時出宮,難道不是您許的嗎?”敏若抬起頭看他,眨眨眼甚是疑惑的樣子。享受地欣賞了一些康熙語塞的樣子,在他惱羞成怒前,敏若笑吟吟替他添了茶,道:“瑞初雖小,心裡卻有成算的。樂意出去走走也好,記得妾年少時候,也最喜歡帶著法喀出去逛街市的。法喀和侍衛們跟著呢,您就放心吧。”

康熙順著她的台階下來了,呷了口茶,順嘴誇她今日煮的普洱滋味好。敏若笑眯眯道:“從書芳那順來的,聽說還是她入宮那年得的,距如今也有十四年了,滋味豈能不好?也就仗著她有身子,如今不好喝茶,我才給弄了過來。”

康熙看了她一眼,沒做聲。敏若也不多話,自顧守著小爐子烘茶葉。

京師的冬日隻是乾冷,但有的茶經了幾年,難免也受些潮氣。年下了,敏若想磨些茶粉做點心用,便將舊存的茶葉翻了出來,揀潮氣、黴氣不重的,在炭火上隔著紙慢慢烘煨。

康熙見她沒了下文,反而有些不適應。一麵看書,一麵偶爾看她的動作,見茶葉出來都收在小罐子裡,便問道:“往常不都是用箬葉包的嗎?怎麼這回卻用罐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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