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慈笑著拉她坐下,看了眼另外二人,那二人知道今日是說不出個結果來了,失望卻又不敢強留,垂首向容慈行了一禮後,灰溜溜地去了。
容慈笑道:“你早來一會好了,我正不耐煩與他們說話呢。”
“我去瞧瞧孩子們。”容慈與瑞初用漢話交流,般迪便也用漢話說了一句,容慈笑著道:“也好,我們姊妹說說話。泰安這幾日有些咳嗽,看著她,讓她彆與弟弟們瘋鬨。天兒涼,加件鬥篷吧。”
般迪點點頭,客氣地對瑞初又施一禮,瑞初亦客氣地回禮。
待他去了,瑞初才與容慈說起準備建工廠,要收購羊毛之事,並請教容慈除了羊毛之外,科爾沁部還有何可以做一番文章的特產,如果要建南北行走的商隊,又有何需要注意之處。
容慈對她自然知無不言,並表示如果瑞初需要大量收購羊毛,她定會全力支持,也算互惠互利。
待說完了這件事,她又對瑞初道:“前天蓁蓁來見我,我看她似乎有些心事。”
瑞初道:“我已與她說完了。”
“那就好。”容慈沒問結果,而是拍了拍瑞初的手,“往後可能就是你們兩個留在京中了,你們要相互扶持照顧。蓁蓁那性子,雖是姐姐,可能還是你看顧她的多些。不過她疼你的心是真的,你偶爾也試著依賴她一些,你若總把她當妹妹看,久而久之便是你一直操心了。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相互照顧,姊妹之間門有來有往才好。”
瑞初點點頭,眼中露出一點笑意,“大姐關心我,我知道。”
容慈望著她,輕輕一笑,又拍了拍她的肩,“照顧好娘娘。”
瑞初鄭重點頭。
孩子的事情,他們若是主動提起,敏若便跟著商量探討,憑借自己的人生經驗給孩子們提一點意見,他們不說,敏若便也不問。
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孩子要創業,敏若能幫到的地方當然會幫。
譬如瑞初打算建工廠,敏若盤算了一下自己名下的田產土地,將一個附帶三四頃土地的小莊子翻了出來,打算轉給瑞初。
那個莊子本身占地不大,在城郊的城郊,後來敏若錢多燒得慌,便又拿下了附近的三四頃荒地。
原本打算做個跑馬場給安兒做開府禮物,後來因為安兒需要也折了彆的東西,如今既然瑞初需要,給瑞初正好。
莊子上還能安置些人,也省得瑞初一揀了人就往她那裡塞。
地契在京裡,一時半刻翻找不來,但地形圖敏若憑記憶還是能畫出來的。
乍一看到那張圖紙,瑞初愣了一下,聽敏若說讓她拿去辦廠,忙道:“一個紡織廠用不到這麼大的地方,女兒手裡還有些銀錢,在郊外買些房屋便足夠使用了。”
“叫你拿就拿著吧,放在額娘手裡也沒用。你若準備辦個大些的廠子,那單買些房屋便不夠用,何況還要安置人手,這莊子正好合你使。”敏若塞給瑞初,“你若不要,額娘就不高興了。你辦廠子不用額娘的銀錢可以,地得拿著,不然額娘什麼都沒幫上你,心裡可不好受。”
聽她如此說,瑞初隻得無奈收下,並道:“廠子還沒建起來,額娘您先占了大股了。”
敏若笑眯眯地道:“那額娘就指著你這廠子給額娘養老了!”
瑞初也輕輕一笑,將圖紙收好,伏在敏若膝上,任敏若輕輕撫她的背,半晌輕聲道:“我會將一切都做好的,不會讓您失望,不會讓姐姐們失望,”也不會讓我自己失望。
敏若撫摸著她的鬢發,道:“額娘希望你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與目標而努力前進。”
瑞初輕輕點了點頭,娘倆都沒再說話,享受著這安靜親密的時刻。
法喀的傷勢難愈,一時半刻不能見好,回程的路上可謂是小心再小心,康熙撥了三個太醫出去,隨時照看法喀的身體傷勢,又從禦前撥了宮人去服侍照顧。
敏若本打算叫冬葵過去照看,結果卻慢了康熙一步。
她為此去向康熙謝恩時,康熙正批閱著奏章。
他在木蘭圍場剛遭遇了一回襲擊,僅修整半日便又投入數不清的政務當中,哪怕是回程的路上,康熙手邊也沒少了折子。
禦駕駐蹕當地,宮人先安置好桌案供康熙使用。
遲遲查不出野狼襲擊案的幕後之人,康熙最近的心情不大好,又有被人暗中窺視算計所帶來危機感。
他心中懷疑其中有蒙古的手腳,又或許朝中也有他懷疑的人,因而才愈發躁鬱難安。
走前他召見許多蒙古王公,在諸事沒有結果之前,不能一味的震懾敲打,適當的安撫更利於他收攏人心。
皇帝這職業,做上了就沒有放假這一說法。若一心奔著江山穩固去,那更不能有一刻的懈怠。
他看起來鎮定威嚴深不可測一如從前,但大家也都清楚,遇襲之事一日沒有結果,他心裡就不可能完全安穩。
康熙處理要緊政務時麵上總是不悲不喜,哪怕是離他最近、最熟知他性情的宮人也不能從中窺探出什麼,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
他所表現出的喜怒,要麼是他不在意的、覺得被人發現了也沒什麼的,要麼就是他想讓你看到的。
見敏若來了,康熙道:“倒是稀奇。起來吧,有事?”
“為法喀之事來,您派遣禦前宮人去照顧法喀,實在是費心了。他如今躺在榻上起不來,便央妾來替他謝恩,表達他那‘一片真摯感激與自覺無福享受的惶恐不安’。”這話敏若是帶笑說的,康熙撂下折子輕哼了一聲,眼裡也有笑意。
“叫他好生養傷便是了,彆每日琢磨這些廢話。”康熙道:“馬上回到京師,朕還怕他媳婦來哭呢!”
這話裡透著親近的意思,但雖然海藿娜原是宗女出身,她阿瑪阿顏圖與康熙卻已不算近支親,也並無甚爵位,這一點從海藿娜並無格格等級封號便可看出。
這份親近,自然是從法喀那來的。
敏若聽了,卻鄭重道:“為您護駕儘忠,是法喀為臣子應做的,不然也枉您這些年對他的偏愛恩眷,也枉他做了這些年的領侍衛內大臣了。海藿娜深明大義,心性通達,又怎會不明白這一點?若她因為法喀護駕受了些傷就要來鬨,那妾才真是要對她失望了。”
康熙無奈道:“朕不過玩笑打趣一句罷了。……聽瑞初說她打算做什麼紡織工廠?”
敏若點點頭,“可不是,她難得有件想做的事,又不是什麼大事,妾便沒攔,您覺著這事不妥嗎?”
康熙道:“倒沒什麼不妥的,隻是你也太嬌慣孩子了,瑞初要辦紡織院,你就又給莊子又給地的,人手也隨她調用,她要上天摘星星,你還能給她搭個天梯不成?”
害得他都沒有用武之地了。
敏若笑吟吟道:“也不是什麼好地點的莊子、肥沃的好地。幾頃荒地罷了,隨瑞初拿著玩去吧。辦個紡織廠妾這做額娘的還能幫一幫,她要上天摘星星,妾才真是無能為力。
妾正要與您說這事呢,這做生意裡頭的水深,咱們瑞初一時興起一頭紮了進去,妾隻怕她再吃什麼虧,也怕她受了哪家權貴的欺負,再讓她給個敲門庇護錢什麼的,您知道瑞初的性子,那怕是得給她氣得拿鞭子上門抽人了。
這事上,妾也實在是無能為力,還是得請您這個做阿瑪的照拂照拂咱們閨女,好歹孩子頭回想要做什麼事,也不能叫她稀裡糊塗的賠得太慘,又吃一肚子委屈氣啊。”
康熙聽她如此說,眉目稍緩,輕哼一聲,道:“堂堂京師,天子腳下,還能叫瑞初在這受了委屈?那京兆尹府的人也真是無能了!”
敏若抿唇輕笑,知道這件事是穩了,日後康熙也不會再阻攔。
本朝當然沒有公主做生意的先例,但一來瑞初要做的紡織廠更像是惠民濟民,後續經營方向控製好了便不算與民爭利,傳出去朝臣們也無話可說,二來這些年間門瑞初開的先例多了,也不差這一條。
隻是……敏若看了康熙一眼。
瑞初這仗著皇帝老爹的勢建廠子,算不算是挖封建主義牆角,偷敵人的糧草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