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2 / 2)

大方麵問題聊完了,見敏若對弘恪的身世多少有些好奇的模樣,靜彤乾脆地為她解惑:“我生產的前一日,我府內也有另一位孕婦產子。她原是準噶爾部當地的女奴,也已有了情投意合的丈夫。策妄阿拉布坦見色起意,因她不願,便在打獵時坑殺了她的丈夫,然後強要了她。

她去尋求我的庇護,我對外宣稱她已死,留她在我府內做灑掃之事。過了幾個月,我才發現她有了身孕。她身子不好,這個孩子本不該留下,但我發現時已有五個月之久,她也說不清究竟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還是她丈夫的,因抱著一絲希望,咬牙留下。後來產子……那孩子的眉眼生來便極像策妄阿拉布坦,身上還有他們父子相傳的胎記,她心血翻湧,一口氣便沒上來。懷胎到八個多月,已經拖壞了她的身子,臨死前咬牙不願認這個孩子,握著她丈夫的一節指骨含恨閉眼。”

敏若聽了,一時默然。

靜彤道:“隔日我也發動,產下卓琅之後,對外宣稱誕下龍鳳雙胎。卓琅生來身量不大,那孩子更是未足月便生,倒也混了過去。”

“那弘恪日後……”敏若起了個話頭,靜彤道:“跟他進京的人都是我的心腹,既擔了這一場母子之名,我便至少會保他一生富貴平安。”

敏若便知道靜彤心裡有數,於是不再多問。

靜彤不能在大清境內久留,否則小策淩敦多布必然生亂。她隻留數日便拜彆康熙離去,時隔多年,再次見到女兒,也隻相處了短短數日,錦妃不禁潸然淚下,弘恪站在她身邊,懵懵懂懂地用手擦她的眼淚。

這一下,錦妃更是淚如雨下,抱著弘恪痛哭起來。

靜彤離去,聖駕也預備回鑾。

敏若現在就想回到自己的安樂窩,抱著自己的被子睡他個地老天荒。行宮固然好,然處處水土不和,生活也終究不如京中便宜,新鮮一兩日過後,敏若便盼著打道回府起來。

離去時倒是容慈、繡瑩等人難舍難分,依依惜彆。容慈和繡瑩家的孩子都大了,這段日子跟安兒四處撒野玩得歡實,這會扯著安兒的袖口喊舅舅,也很舍不得。

安兒這段日子在草原上研究牛糞水草,也不知研究出什麼來了。為了潔芳著想,敏若送去不少沐浴用的蘭湯香料。

為了維護兒子的形象,敏若與潔芳聊天的時候還是很注意地沒把安兒小時候掉糞坑的事給抖摟出去,不然安兒那張勉強算是帥氣的小臉就真是裡子麵子都丟光了。

康熙心裡還掛念著事,回鑾的路上行進速度很快。

太後回了一趟故土,見了親人和幾個遠嫁的小孫女,心裡固然滿足,但再離彆時的傷悲酸楚也非外人能夠理解的。

幸而還有蓁蓁陪在她身邊,看著蓁蓁,想著幾個月後便會呱呱落地的小曾外孫,太後心裡又生出許多期盼與希冀,回去的路上專注於關心蓁蓁,倒是聊解心中彆離的酸楚。

回到京中未幾日,敏若便聽說康熙召了幾位家族在朝中底蘊頗深、官位頗高的大臣入宮,其中便包括索額圖。

未過半個時辰,又有太監侍衛出宮,拿著名單到各府上帶走了三四位年輕子弟,其父大多都正在乾清宮坐冷板凳,唯一阿瑪不在乾清宮裡的,是佟國維的小兒子。

他們在乾清宮裡一待就是一日,遲遲沒有動靜傳出來。

康熙召見臣子不稀奇,一時興起要見見滿洲年輕子弟也不稀奇,但這人入了宮,到晚都沒讓出去,而且一點風聲都打探不到,便讓人不禁提起了心。

他們的家眷且不必說,被召入宮中的都是與索額圖交好的太子一係,太子心中便有幾分擔憂,忙求見康熙,進了乾清宮,倒是見到了康熙,卻沒見到那幾人,不免更提起了心。

宮門落鑰前,忽有人通傳說太子來了,敏若看了眼在一旁整理文書的瑞初,瑞初輕聲道:“額娘放心。”

太子這個時候過來,無非是來找瑞初的。

果不其然,進得正殿來,太子周到而急切地向敏若行了一禮,便忙對瑞初道:“七妹妹可願移步出去與孤說兩句話?”

瑞初輕輕點頭,出去不多時回來,敏若問:“怎樣?”

“太子二哥是病急亂投醫,心中其實清楚,我也並不能幫上什麼忙。”見敏若神情平和,瑞初就知道她心內今日之事亦是了然,想了想,輕聲道:“索額圖他們會在乾清宮露出醜態來嗎?”

敏若將手中書卷放下,望著乾清宮的方向,長吐出一口氣。一想起與□□,或者說與鴉片有關的事,她心裡便覺沉甸甸的。

她道:“你皇父的耐心能讓他至少等上一日夜。索額圖的□□用量愈大,一日夜,足夠有些結果了。……如今就等這結果,讓你皇父下定決心。”

這一局,她隻能贏,不能輸

瑞初沉默了一瞬,道:“虞雲與我的信中說,霍騰表兄至粵地後,他們用牢中待斬的囚犯試了□□,大劑量用一旬後,結果便頗可怖。前日快馬書信,用滿二十日後,死囚的行為已有駭人之相。想來皇父便是看到了最新的回稟,才忽然召索額圖等人入宮。”

敏若默然。她這段日子一直在回憶曆史上虎門銷煙的程序,可惜她從前對這方麵算不上關注,了解不深,隻隱約知道是先以鹽鹵入池浸泡,然後用石灰焚燒,卻不清楚具體流程,一時也是頗為頭疼。

瑞初已道:“此煙土危害甚大,若要銷毀,一般焚化手段恐怕會適得其反。”

“以桐油浸拌焚燒之法不可取。”敏若直接道:“如此焚燒不淨,或有上癮者挖土吸食,也是後患無窮。”

瑞初若有所思。

宮裡宮外都有人提心吊膽的一個晚上過去了,次日,康熙先傳旨將朝會推遲了兩個時辰,然後才麵色陰沉地上朝。

幾位禦史言官察言觀色,見狀心知不妙,便按捺下積極想要發難的心,悄摸等著接下來的動靜。

康熙好歹還是給索額圖留了兩分薄麵的。

索額圖的癮最重、發作最早、最厲害,但康熙命人帶到朝前的卻是幾個年輕子弟。看著他們在朝堂上癮頭發作,涕淚橫流滿地打滾,甚至管拿著煙土上前的太監叫爹,數位上了年歲的文人老臣心內驚駭,麵色愈沉。

佟國綱這幾年上了年歲,身體沒有年輕時好,暴躁脾氣卻半點未減。見侄兒抓住太監的腿、滿臉癡迷涕淚,狼狽喊爹的模樣,忍不住抬腳狠狠一腳踹了過去,踹完心中還不小氣,揚手又狠狠抽過去幾個耳光,咬牙切齒地道:“個畜生犢子,看看我是你誰!”

那些對幾人行為看不過眼之人心中便暗暗為他叫好,康熙等他打完了,將滿地臣工的麵色儘收入眼中,才慢騰騰地開口叫住佟國綱,道:“舅舅,好了,不值為此畜生輩動此大怒,動怒傷身。”

康熙這一個“畜生輩”出去,這些人這輩子的前程幾乎就沒了。可話又說回來了,被滿朝文武看到他們在大殿上打滾,難道還剩什麼前程了嗎?

佟國綱心裡清楚,卻沒再多言,憤憤一甩手,蹬了那小子一腳,謝過康熙關懷,然後退回原本所站行列當中。

朝堂上這場熱鬨,敏若知道得很快。聽聞佟國綱當庭對小侄子動了手,敏若抬頭對黛瀾道:“佟國維這些年被關在府裡,倒是生了不少孩子。”

“這日子也該到頭了。”黛瀾神情淡漠,細看眼中又有兩分恨意,“想來我娘今已入輪回,我也不必怕他下去之後臟了我額娘的眼了。”

敏若見她如此,拍了拍她的手作為安慰,沒多久,又聽說康熙當庭宣布南巡,竟要直抵廣東,又直接點了數位朝中重臣隨行,可知他已然提起了對□□之害的重視程度。

敏若心裡一鬆,然後前頭還是有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回來,說是早朝會,等散朝時,已過了秋日的晚膳時分了。

秋日,下午的陽光倒是正好。今日公主們休課,敏若坐在院裡畫畫,瑞初配合地持著團扇坐在椅子上做造型,康熙進來正見如此歲月靜好的一幕,心內的燥意惱火稍輕。

敏若與瑞初已起身請安,康熙擺擺手,從前頭過來,他的麵色還有幾分沉,瑞初小心地喚:“阿瑪?”

“無事。”康熙直接地道:“收拾東西,準備南下吧。朕決意南巡,直抵廣東,路經南京,正好你與法喀也數年未見。瑞初你也收拾東西吧。”

敏若麵上因他陰沉的臉色而慌亂應下,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又極快地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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