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敏若以前就想不到自己有跟大和尚混的天賦,也想不到這強練出來的能耐上輩子給自己混了口安穩飯吃還不完,這輩子還能給她繼續撈好處。
這家夥的,出去還不得給菩薩多添兩個銅板的香油錢。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是愛貪權攬勢的人。”趙嬤嬤笑眯眯道,雲嬤嬤搖了搖頭,輕聲道:“我隻是老了,老了,也沒有那麼高的心氣兒了。三格格如今這樣子就很好,果然是人得到了那境地才能有改變,平日裡再怎麼教,有一千、一萬句說教,都比不過這正事壓一下。也好,也好……”
屋裡蠟燭燃燒發出窸窣的聲響,趙嬤嬤低下頭比量著手裡的絲線顏色,二人都沒再言語。
這二人的一番交談敏若是不知道的,但也在她的預測之中。
她這一手其實真正針對的並不是蘇裡嬤嬤,蘇裡嬤嬤頂多算是儆猴的小雞仔,她真正要震懾住的是這兩位有能耐有手腕也有心的“老”嬤嬤。
前明皇宮出來的舊人,要震懾住她們儼然需要智取。
這二人年歲都不小了,顛沛半生最終投靠到鈕祜祿家門下,是舒舒覺羅氏給小女兒“搶”來的教引嬤嬤。
敏若如今身邊的大丫頭之一的迎冬是雲嬤嬤的老來女,她懷著迎冬時候遭了變故,當時年歲已經不小,在京裡時受了當時還是鈕祜祿家二格格的皇後的恩惠,便做了敏若的奶嬤嬤,指天發誓會跟好敏若,萬事為她著想。
趙嬤嬤是雲嬤嬤後招來的,她一人半生並未婚嫁,被雲嬤嬤招攬來時原身才八歲,本是雲嬤嬤存心照顧舊友、也為了原身身邊排場好看才招來的,當時原身後頭幾位小格格也正是要教引嬤嬤的時候,府裡為了趙嬤嬤的去處好一番熱鬨,最終是舒舒覺羅氏大鬨一場才生將她留在敏若身邊的。
要論宅鬥水平和宮鬥水平,這兩位應該是整個鈕祜祿府的高個子了,更要命的是她們中拿主意的雲嬤嬤受的是皇後的恩惠,心裡向的必定是鈕祜祿家。
而這種積年侍奉在小主人身邊的老嬤嬤總會犯一種老病,就叫“老奴全是為了你好啊”。
敏若絕不是一個喜歡被人操縱的人,為防日後的麻煩,她們最好把戰局在宮外就攤開推平了。
這兩位帶入宮,會讓敏若日後省了在許多麻煩事上操的心,但前提是敏若真正地收服她們。
無需她們對敏若畢恭畢敬刀山火海忠心不二,隻需要她們清醒明白,彆犯那“忠仆”的老病。
原身的性格可太適合這種忠仆了,在原身記憶中,她在宮裡的日子也確實處處都是此二人替她拿主意把分寸,甚至因為原身軟懦的性格,日久天長她們便習慣了不通過原身自己拿主意。
她們的出發點固然是為了原身好的,但未免也太本末倒置了。
她們本應是為原身提建議、提醒原身的人,最終卻成為了把控“操縱”原身的人,這不可怕嗎?
原身天性柔順不在意這個甚至慶幸於身邊有此二人,敏若可不是那種性格。
在她身邊的人,最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怎麼做、知道與她相處的分寸在哪裡。
不然縱是有經天緯地之才,她也不會留。
她是想過平靜安穩的日子,不是想進宮開拖拉機的,每天睜開眼睛還得想想怎麼把控機頭和這倆人彆勁,累得慌。
笑死,她可沒有那搞極限拖拉運動的愛好。
她現在就想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窩上幾十年,每天吃飽穿暖想吃啥吃啥想乾啥乾啥,不用伺候人不用算計人不用揣摩人心。
靈慶觀“據說”是個曆史悠久的老道觀了,敏若後世在北京上學的時候沒聽說過這家道觀,隻記得道觀這片搞的是個小彆墅區,故而對此持辯證懷疑態度。
但管他曆史真長假長呢,茶好喝、地方好待,前天在這溜達完昨天還湊巧地發了一筆隱形的未來財富。敏若今天溜溜達達鍛煉身體似的上了山,往香油錢的桶裡塞了兩串大錢——但凡超過一兩銀子,她都不帶扔到宗教場所裡養和尚道士的。
這是作為一個鐵公雞的職業素養。
不過上山時候見到幾個道士帶著小道士推著幾輛車下山,嘴裡說去施粥送棉衣去,敏若隨口與大廳裡遞香的道長問了一句,那道長便笑道:“昨日落了秋雨,天氣愈涼,要將前備下的棉衣散到山腳村落中,給積年歲的貧弱老人。這是本觀的定例,二十幾年來,從未改過的。施粥是每旬一次,本觀自有田地出息供維係日常,善福壽們舍的善錢隻用在此處。”
敏若微怔一瞬,旋即讚道:“是好事,大好事。”
她想起他們推著的東西極多,又帶著四五個小道士,便吩咐跟來的護衛分兩個過去幫幫忙,那道長連道不用,敏若道:“旁的也不說,多兩個人,也能看緊些孩子,要入冬了,拐子愈發活動起來,孩子丟了可不了得。”
她認得這位是這靈慶觀的主持,聽說俗家姓祝,知道他做得主,便多說了兩句。
祝主持欲言又止的,到底是滿麵受教地點頭,敏若權當他聽進去了,吩咐護衛兩聲,微微頷首,轉身出大殿往後去了。
她權當是日行一善了,從殿裡出來,見蘭芳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心裡好笑,打趣著問:“您老人家這是怎麼了?也苦吧這一張臉。”
這幾個月和她親近的這幾個婢女多少習慣了她如今的性子,也因是循序漸進著變的,倒沒惹人疑惑,這會蘭芳悶頭沒做聲,等走到後頭避人處才道:“格格您怎麼總好往這邊來?那頭靈若寺不也有茶喝嗎?這裡頭……”
她把到嗓子眼的話給咽了回去,怕惹敏若驚怕,敏若卻拍了拍她的肩,渾然不在意的樣子,“這邊茶好,待著也舒心。我瞧人也不錯,比隔壁好。你且安了你的這顆心吧。”
其實她知道雲芳擔心的是什麼,彆的不說,上輩子隔三差五半夜有人踩屋頂瓦片子的日子她過了十幾年,還在屋頂搞過碎石子做暗器,跟宮裡的掃地僧老太監學過兩手粗淺的養身功,她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這不大的一個山間道觀,五六個常見的壯年道士,各個腳下都有功夫,其中還有一個聽說是常年下山搞義診的,主持記賬的那手字見過,不是童子功練不出來那風骨勁力。
說是個普通道觀誰信?
但她不在乎這些,上輩子的經驗告訴她好奇心害死貓,甭管這群人什麼本事來頭,有行善濟人的心,也確實老老實實在這邊窩了二十幾年了,她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也沒必要探根究底,誰還沒個秘密呢?
就比如她,她現在就在發愁怎麼才能保證生下的兩個崽一定都是原主上輩子的崽,彆橫空生出個意外來,多生一個崽就多一次疼啊!
答應了原主的肯定要做到,她要儘量控製精準保證生出原主的兩個娃,絕不多生一個!
優生優育,幸福你我他。
在山上坐了半日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下山的時候敏若已經把這件事徹底拋之腦後了——日子還長呢,她這個最大的優點就是想得開,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現在白焦慮個啥呀!
原主上輩子在宮裡混那麼多年,恰好就懷了兩回孕生了兩回崽,她現在用的就是原主的身體,四舍五入就是原主了,憑啥懷孕的時間和崽就不一樣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確實需要做兩手準備,但時間還長嘛,還有好今年才進宮呢,現在就開始想簡直就是浪費珍貴的腦細胞。
敏若摸了摸自己的腦門,蘭杜還以為她怎麼了,關切的詢問剛要出口,忽然聽敏若說:“趁著盼兒沒走之前,咱們吃一次佛跳牆吧!鮑魚、花膠、鹿筋、火腿……濃濃地燉上一盅,有黃酒的醇香也有食材的鮮美,這個時節天氣冷了,熱乎乎地吃上一碗正好!”
她越說越覺著可行,更是徹底把剛才想的事都撇到瓜哇國去了,心裡盤算好莊子上現成的材料都有什麼、佛跳牆裡能放些什麼,鮮美醇厚的滋味仿佛已在舌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