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章(1 / 2)

宮外他們依依不舍地送彆,永壽宮也迎來了一位稀客——宜妃。

敏若早年與宜妃關係不大好,後來雖然稍有緩和,但敏若擺爛心裡發作,也懶得和宜妃打交道經營關係,因而一直處得淡淡的。

宜妃心裡其實有些怯她,所以雖然安兒與九貝勒一直玩得很好,兩邊距離又近,宜妃卻還是鮮少登門來。

而宜妃在沒有她姐姐同行的情況下獨自登門,就更罕見了。

敏若正拉著踏雪給它量體,準備裁小衣裳。

京中的早春也暖和不到哪去,踏雪畢竟上了年歲,也不比年輕時候抗凍了,今年打落了雪就常常伏在暖炕上,如今一月裡了,還是黏在暖炕上不愛動彈。

殿裡的暖炕隻會燒到二月,屆時天氣也會轉暖,若單獨支個熏籠給踏雪取暖倒並非不可,但敏若隻怕今年這樣熬過去了,明年難度,再者到時候溫度也不好控製,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想走到那一步。

輕呢料子一匹匹壘在炕桌上,一邊還有數尺薄絨,迎春的手藝好,一匹匹地將布料撚過,看著敏若給踏雪量體,心中已大致有了打算。

她年歲高了,現今已拾不住針線——年輕時針線做多了,如今眼睛不大好。但她帶的小徒弟可是出師了,十指纖纖,靈巧得很,什麼花樣都能繡,什麼絡子都能紮,出去也是被人喚一聲“姐姐”的人,但還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迎春身後,迎春說一句,她就應一聲。

冬葵通傳宜妃來了的時候敏若正笑著交代她:“染秀啊,你可得盯緊你姑姑,她那眼睛是不能再做針線的,若叫我知道你縱著她私底下拿針了,我可唯你是問!迎春,若叫我知道你再悄悄做針線,我隻拿你的小徒弟開刀!”

她麵上仍有笑意,態度也平和,真如玩笑一般,染秀卻不敢當笑言,連忙答應著。迎春無奈道:“您可是抓著奴才的軟肋不放了……您放心吧,除了給咱們公主未來小阿哥、小格格的兩個兜子還沒收完尾,再沒有什麼要做的了。”

“那些東西你都做了多少了。”提起這個敏若就滿心無奈,那些小孩的東西,迎春早年也給安兒做了不好,好歹都用到正地方上了,可瑞初和虞雲私下八字都沒一撇,他們倆現在就差在腦袋上紮個帶子,上書“奮鬥”兩個大字了,一點繁衍後代的想法都沒有。

所以迎春做的這些東西,隻怕注定是派不上用處了。

敏若也不能深說,隻能叫染秀看著她,正說話間,聽說宜妃來了,不由揚眉,“可是稀客啊。”

蘭杜無奈一笑,宜妃怕永壽宮貴妃,闔宮上下誰不知道?

她按禮數出去將宜妃迎到正殿裡,不多時,敏若在蘭芳與迎夏的簇擁下緩緩來了。

宜妃起身向敏若道了萬福,敏若笑吟吟道:“何必多禮?今兒怎麼你自個來的?郭絡羅貴人身子可好些了?”

往常宜妃來五次,三次是要郭絡羅貴人跟著的。

宜妃道:“姐姐的身子略好些,隻是還有些咳嗽,勞貴妃掛念。”

正殿的熏籠剛燒起來,殿裡稍微有點涼,敏若輕笑道:“若不嫌棄,就坐下喝杯茶暖暖吧。”

她待人的好惡似乎並不十分明顯,多數時候都全以“客氣”二字便可說儘了,麵上

總是和和氣氣的,懶怠理人時稍微露出兩分疏離都是計算好的,往往這時,來人就得戰戰兢兢地猜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或者是不是該走了。

對宜妃,她反而沒那麼周全——畢竟當年都直來直去地懟過了。

她是什麼性格,宜妃多少“有數”,雖然宜妃知道的也隻是她想讓宜妃知道的部分,但這一步,也足以讓敏若省下一些在宜妃麵前演戲的力氣。

她哪日若真對宜妃和煦客氣起來,宜妃隻怕反而心中惴惴不安。

這些年相處下來,二人似乎也有兩分說不清的默契。

譬如安兒和九阿哥一起惹禍了怎麼擦屁股,又比如當年敏若對德妃動手,宜妃拎著網在後麵瘋狂抄底。

宜妃早年是幾次撞到她手裡都沒撈著好,而敏若其人路數成謎,並不和她兜圈子,往往直來直去地就將棍子敲了回去,宜妃一般吃的不是啞巴虧,卻比啞巴虧更憋屈。

後來她逐漸就形成了不招惹敏若的習慣,又因為她猜不出敏若的路數,往往被打得毫無反擊之力,而敏若又一直占據絕對優勢,她便有些畏縮。

等郭絡羅貴人以自己敏銳的嗅覺嗅出敏若暗地裡也手段強硬不好惹之後,更是三番五次對宜妃耳提麵命,連哄帶嚇的,才讓宜妃正兒八經開始“怕”敏若。

再後來,她連恬雅這個“人質”都被壓到敏若手底下了,就更不敢放肆了。

今日若不是為了九阿哥,她是怎麼都不會來敏若這的。

聽敏若如此說,她自然隻有笑著點頭的份,不多時宮人將熱茶奉上,宜妃胡亂嗅了嗅,有些燙,但尚能入口。

她這些年逐漸修出些鎮定涵養,能靜下心來品一品這是什麼茶,再試圖思索一下敏若是什麼意思。

但感受著身下暖炕逐漸升起的溫度,宜妃忽然不想在心裡盤算那些了。

她於是將茶碗放下,端正坐著,鄭重的、言辭懇切地對敏若道:“前段日子我怕招人眼,沒敢來。今兒個孩子們要走了,我才終於敢過來道聲謝。胤禟的事情,多麻煩你和敦親王了。”

“安兒與小九打小親密,他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兄弟間相互幫扶的事,談什麼麻不麻煩。我還要多謝能有小九與安兒分擔呢。”敏若道:“在塞外種稻這是頭一回,不知有多少艱難在後麵,都說獨木難支,又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個難關能由他們齊力去闖,我也著實欣慰。”

聽到這話時,宜妃正留心著敏若的神情,敏若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令人看不出深淺來,但宜妃的直覺使她選擇相信。

宜妃道:“你能信得過小九,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他走前我就囑咐過他了,到了熱河那邊,他一定會好好幫安兒辦事的,貴妃你放心。”

看宜妃這就差賭咒發誓的樣子,可知這些年京中局勢混亂,九阿哥又不似自幼長在太後膝下,天然離開了這一局的五阿哥,九阿哥半隻腳踩在局裡,宜妃定然沒少為他揪心。

敏若揚揚眉,笑了,道:“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還豈有不放心的?安心吧,安兒瞧著大咧咧的,其實辦事還算有章法,小九和他一起出去,不會吃地方上的虧的。”

宜妃見她如此,心裡一鬆,笑道:“小九也是這麼和我說的,他說出去了有他十

弟護著,比在京裡還安全,我還罵他當哥哥的卻不思上進,全指望靠弟弟。”

敏若呷了口茶,道:“他們兄弟的事,自然是隨他們,怎麼自在怎麼來的。”

宜妃不由點點頭,又很快反應過來,把點到一半的腦袋生生止住了。

來之前郭絡羅貴人不放心叮囑了她許多,這會她卻覺著什麼說出來都沒勁了。

最終也隻是鄭重地道:“此番胤俄願意助胤禟脫身,我們母子三人都感激不儘,日後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這話說得……

敏若心內腹誹,弄得她和安兒是搞社會的似的。

但宜妃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可見誠意了。敏若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道:“兄弟間相互扶持是正理,提什麼感不感激的。”

她言罷,見宜妃還要開口,便又道:“孩子們的事,就叫他們自己去辦吧,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他們自己心裡也都有分寸,咱們老了,好端端過自己的日子,不給他們添亂就好了。”

宜妃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道:“您說的有理。”

其實九阿哥這回帶著媳婦一齊跟著安兒走了,她心裡未必沒有不安,隻是九阿哥堅持、五阿哥又在旁攛掇,她心裡也知道,如今京中這潭渾水,九阿哥若攪和進去就脫身不得了,才咬牙答應了,幫著配合行事。

這會聽敏若這樣說,她連日不安的心反而稍微安穩了一點似的,又坐了一會,忖著敏若應該沒什麼想說的,便笑著道:“到了我姐姐用藥的時候,我得回去盯著她,今日就先告辭了。”

敏若和氣地道:“好走。”又命蘭杜:“送送宜妃。”

她從來懶怠見客,對著宜妃其實比麵對外頭那些命婦們要省心些。

宜妃也確實練出來了,知道她性子,沒乾坐著使勁找話題生聊。

敏若溜回後殿時,迎春正帶著染秀將一卷卷料子搭配好摞在一起,見她回來紛紛請安,敏若撇了一眼,一旁圖冊上樣子都擬出來了。

迎春做事細致,她帶出來的染秀自然也不差,敏若看了一遍,隻覺各個都好,便道:“你自擬著做吧。”

染秀應了聲“是”。

今年天氣不大好,開了春兒暖和了兩日,然後又迅速轉冷,打了人一個猝不及防,桃花開的時節還落了兩場雪,宮裡不少人病了。

敏若本人壯得徒步

上山都不帶大喘氣的,自然不怕這個,她掛心的還是黛瀾。幸而黛瀾這些年調養得著實不錯,今年雖被氣候衝著了,卻沒病倒在榻上,咳嗽了兩日,微微有些發熱,用了兩劑藥便緩了過來。

宮裡病得嚴重的兩位,一是啟祥宮的錦妃,二就是翊坤宮的郭絡羅貴人了。

郭絡羅貴人打二三十歲時便不大康健,聽說是年輕時落下的舊疾;錦妃這兩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女兒不在身邊,心中牽掛萬分,有些思念是哪怕外孫在身邊也無法彌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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