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拾本來身體底子不好,最早趙澤霖給他把脈時,那身體虛的都賽不過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就像是從饑荒年代來的似的。
如果全世界男性都可以生孩子,那溫拾這種身體,應該算是受孕困難的。
能懷上孩子,本身就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
懷孕前三個月,對母體和孩子來說,都是尤為重要的時期,這應該算是兩者相互磨合達成共處的關鍵時刻。
在胚胎成型期間,孩子的各個器官會初具雛形,脆弱而不穩定胚胎很容易在外界的種種因素作用下流產,同時,受精卵本身有無缺陷也會在這一時期的生長中逐漸體現出來,母體自動排斥不健全的孩子,這也會導致滑胎。
趙澤霖說的其實很清楚,如果最終的結果不樂觀,那也不能全怪在溫拾身上。
男人懷孕本來就少有依據,一切都是按老經驗來探索。
如果不是怕被宋庭玉大卸八塊,其實趙澤霖想把溫拾接到他的私立醫院,他這個院長肯定全天候一十四小時圍著溫拾記錄數據認真觀察努力保胎。
根據以前的經驗來看,想要保住不穩定的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減少活動量,不要劇烈運動,也不要有激烈的情緒。
趙澤霖曾經有一位習慣性流產的病人,那身體底子比溫拾還差一些,最終就是靠著六七個月沒怎麼下床活動,在VIP病房享受專人服務,硬生生躺到臨盆將孩子保下來的。
宋念琴想的也是讓溫拾留在家裡將危險期歇過去再說,或者,將孩子生下來,再說其它的事情。
生意什麼時候都可以做,補習班兒也什麼時候都可以開,但是生孩子就這十個月的關鍵日子。
但這話說服不了宋五爺,“我不會去勸溫拾為了這個孩子放棄他想要的事業的。”因為宋庭玉把這件事代入到自己身上,他清楚明白,自己一定不會為了保小而舍棄正經營的蒸蒸日上的事業。
溫拾更是如此,也更該如此。
“我真是和你講不通,但你不知道那個孩子對你,對宋家,有多重要嗎?”宋念琴蹙眉,“它生下來,就是宋家未來的繼承人!”
“大姐,它生下來,也隻是我和溫拾的孩子,它長大之後是繼承這些生意還是自己願意做什麼,我都不會強求它。”
宋庭玉自己是被趕鴨子上架,被迫繼承了家業,承
擔了原本不屬於他的大家族帶來的負擔和壓力,他清楚這種被人摁著去做一件事的不耐和厭惡。
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記憶裡的大哥,雖然儒雅溫和,總是一番貴公子的模樣,但在無人處,卻常常流淚歎氣。
宋家的兩個兒子,都在那繼承人的位置上掙紮過,宋這個姓氏就像是束縛在他們脖頸手腳上的繩索。
這也是當初宋庭玉整頓好港灣,便領頭轉入了內地緣由之一,那強塞給他的東西,他始終不屑於一直捧著。
“不讓這孩子繼承,那宋家的祖產要怎麼辦?”
“分家就行了。”不必一大家子湊在一起,各取一份走,各自支配,這不更方便一點嗎?
“混賬!”
分家這種話宋庭玉都講了出來,宋大小姐自然又和他大吵一架,兩人不歡而散,整個宋宅都陰雲密布,連個敢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
暑假的周末,宋家集結了不用上學的雙胞胎和溫浪,不用上課的宋觀棋,還有常年在家的宋知畫,以及跟著宋知畫一起家裡蹲的陳周明。
周末,連宋庭玉都不上班。
隻有補習班忙忙碌碌的溫拾下午又出門去了,不過他是過去送新的題冊。
有楊見春在補習班盯著,一切都已經走上正軌,流程他也清楚的很,不用溫拾留在那操心。
溫拾回到宋宅的時候,靜悄悄的氛圍有點說不出的奇怪,平時的傍晚絕對沒有這麼安靜,畢竟這一大家子人可不少。
隻不過,沒人敢把這糟心事告訴溫拾,現在全家人都像是嗬護國寶一樣嗬護溫拾。
還得是溫浪,沒瞞著他哥,把他聽了一耳朵的事告訴了溫拾,“好像是為這孩子以後吵架了,聽起來和宋家這些生意有關,說什麼繼承不繼承的事,還聽到了姓宋的說要分家。”
就是村裡一畝地家裡的小輩們還得爭一爭呢,宋家這麼大的家產,怎麼可能沒點紛爭呢?有錢人家的是非隻會更多。
溫拾上樓的時候,宋庭玉在書房看書,那尋常樣子半點也沒有和人吵架不歡而散的鬱悶,可偏偏就是這位主把全家的氛圍弄的僵到了極致。
“我聽說,你和姐姐吵架了?”溫拾往書桌旁一站,向當事人打聽。
“誰告訴你的?”五爺合上書,轉過身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靠在書桌邊邊的溫
拾坐上來。
書桌前隻有一把轉椅,從前一直守禮把椅子讓給溫拾坐的宋庭玉,遲遲沒叫人再往書桌旁添一把椅子,等的就是這一刻。
誰說兩個人不能坐一把椅子的?
溫拾也不害羞,一屁股坐實在五爺的大腿上,他有點累,也不想繼續站著講話。
要不是準備和宋庭玉談談,溫拾都準備躺到床上睡覺了。
小媳婦在懷,宋庭玉單手攬過溫拾的腰幫他按摩,避重就輕講了講今天和宋念琴吵架的事,重是和溫拾相關那部分,輕則是家業那部分。
“我們的孩子,將來他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一定非要繼承我們手裡的東西。”宋庭玉道:“不過如果他有興趣,我也會交給他。”
“現在就開始考慮這些是不是太早了?”孩子才三個月,連個手指頭都沒長出來呢,就得考慮以後是拿鋼筆還是拿鋤頭了?
對尋常人家的孩子,還沒出生就開始考慮將來要做什麼確實為時過早,但對於宋家這樣的人家,不早。
因為培養一個繼承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它從出生那一刻要適應接觸的東西,就足夠它手忙腳亂了。
宋庭玉的大哥就是一出生便接受了繼承人的精英式教育,他在外比宋庭玉還不像個人。從外貌到能力再到情商都無可挑剔,甚至從為人處世的圓滑情商方麵來看,他比宋庭玉還更完美些。
非要說有什麼不好的,那短命,就是宋大少爺唯一的缺點。
溫拾是小老百姓的腦回路,他一方麵覺得宋庭玉願意給孩子自由選擇的機會沒有任何問題,另一方麵,就他自己而言,他如果真能有個從小養到大的娃,那將來肯定會希望孩子繼承自己的產業。
不能說是傳承衣缽,隻是他希望把自己最好最珍貴的東西,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底,交給它,這有點像是一種傳承。
宋庭玉不輕不重的拍了拍溫拾的屁股,“還是不太一樣,要繼承宋家生意,沒有那麼簡單。”倒不是五爺瞧不起溫拾的補習班,是港灣的水太深,不提前鍛煉心態,提高心理防線,真的扛不起來,除非那孩子出生就跟宋庭玉一樣沒心沒肺。
那可能宋五爺和小溫的頭疼日子就開始了。
“那分家又是怎麼回事?你想分家嗎?”
“隨口一說。”宋庭玉當時隻想快
點結束宋念琴的嘮叨,一不留神就把這有些傷人的話講出去了,不過,他雖然這樣想過,卻從沒真打算這樣做過。
不然,早在他決定來京市的時候,宋家就該分家各立門戶了。
不分才對。
溫拾住進宋宅這麼久,才意識到到人就該是群居動物,一大家子簇擁在一起熱鬨的才好。
而不該像他從前似的,一個人一個小屋,孤零零的,可能一整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的機會。
因為一個人自言自語,有點像精神有問題。
“你在港灣到底都做些什麼生意?”溫拾當時隻聽周正提了一嘴娛樂業,但沒去過港灣的小溫對這娛樂業的涵蓋範圍還是有點不清楚。
如果隻是簡單的娛樂產業,那有什麼難打理的呢?
溫拾想的還是簡單了,完全不知道他屁股下麵的男人是條多大的商業巨鱷。
宋庭玉張張嘴,想描繪一番,但卻想不出好的措辭,最終道:“等我帶你到港灣,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
去港灣,是肯定的。
不過現在這個季節過去太熱了,戶外就像蒸籠一樣,等到冬天去,氣候恰好合適怡人,那時候,溫拾肚子裡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也有了定數,安全隱患也少一些。
這一打岔,溫拾的話頭就從正事歪到了港灣有什麼好吃的上麵,宋五爺口腹之欲不強,但還是把小時候自己吃過的特色菜說了說,“其實都是些外國菜,味道都差不多。”也沒有內地的菜色花樣豐富,酸甜苦辣鹹麵麵俱到。
不過沒吃過的總是新鮮。
溫拾聽著都饞。
宋庭玉琢磨起要不要抓幾個外國廚子來宋宅後廚,讓溫拾足不出戶也能嘗到外國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