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霖就闖了進來,看到儀器上的數值,眉毛都要飛起來,“完了,完了,起搏器呢?快推進來啊!”
——
溫拾的今天和尋常一樣,穿著病號服,坐在病床前,背對身後巨大的單向玻璃,寧可看眼前的白牆,也不願意回頭,因為那扇玻璃背後,擠滿了觀察他記錄他的人。
這樣的日子真的很無聊,不想再枯坐下去的溫拾嘗試從枕頭下麵翻出他的平板,昨天晚上在花市找清水搜羅來的還沒看完。
但不知道為什麼,溫拾熟練登錄的網頁頁麵白花花一片,一個灰色的圓圈轉了半天也沒顯示出他想看的內容。
“好奇怪。”溫拾拍了拍那不好用的平板,嘗試用暴力修好它。
研究所的網速一向飛快,甚至沒有牆,就是想去外網也輕鬆無比,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哢噠一聲,身後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隔離防護服的研究員出現,他看出溫拾的困境,主動問:“怎麼了?”
“平板不好用了。”溫拾想問問他,能不能再給他安排一個。
但研究員似乎有其他事情要溫拾去做,沒有立刻答應,“你先出來,平板的事情改天再說。”
“去哪?我今天還有彆的事情要做嗎?”不該到休息的時間了嗎?
溫拾有點不情願加班。
“有,今天你還有要做的事情。”研究員握著門把,信誓旦旦,再度不容拒絕地要求溫拾站起來跟他走。
可溫拾仔細想了想,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壓根想不起來他還有什麼該做的檢查項目沒做。
不,他不隻記不得這些,他甚至有點記不起昨天他乾了什麼,做了什麼檢查,又去了哪裡。
不是看了嗎?
一個聲音在溫拾心底響起。
但看的是什麼?主角叫什麼?故事情節是怎樣的?
怎麼就一點印象都沒了?
這在記憶力不錯的溫拾這裡,是壓根不該發生的事情。
溫拾拿起那圖標仍舊在刷新的平板,眉頭微蹙,想找出那被自己遺失的記憶到底是什麼。
研究員再度敲了敲門,這次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拾號,快點出來。”
“我不
要!”溫拾下意識脫口而出,而後驚慌地捂住了嘴。
不對,這是他能說出來的話嗎?他敢這麼橫嗎?
救命,他一會是不是就要被拖出去了?
誰知道,研究員並沒有生氣,更沒有動手來抓人,他依舊站在門外道:“你難道不想出去看看嗎?今天天氣很好。”
“我可以出去嗎?”溫拾一下子坐直了。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待遇。
“可以。”研究員不假思索地點了頭。
“不會死嗎?”溫拾試探著想站起來。
“……當然不會。”研究員錯身讓開,他背著光,門外亮堂堂的,溫拾看不清外麵的全貌,還真叫他心生出點向往。
可外麵能是什麼,就是一成不變的白色走廊罷了。
明明知道外麵是什麼,溫拾還是心動了,就好像今天的外麵和平常的不一樣般。
“快來。”研究員催促道:“這次出去,你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不用回來?
這再不走就是傻子了!
溫拾立馬扔下手裡的平板,往門外跑去。
他一頭撞過去,眼前的研究員卻消失了,亮堂的屋外有兩扇白色的門,和他病房的門一模一樣,可上麵的牌子卻不是序號。
一個寫著現在,一個寫著未來。
溫拾幾乎下意識去開未來那扇門,他不要留在現在,他要離開這個困了他二十幾年的鬼地方,他再也不要被人當做小白鼠做研究了,他要去找屬於他的未來。
可碰到那門把的一瞬間,溫拾卻聽到了個說不出熟悉的男人聲音,低沉悅耳。
“你沒想過,你離開後,會有人很難過嗎?”
難過?
誰會為他難過?
“我愛你。”
你哪位?這麼肉麻的話真的是對他講的嗎?
“你可以儘情利用我,隻要你想要,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給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太客氣了吧?
這熟悉的聲音念叨的溫拾心跳如擂鼓,可他就是想不起這到底是誰,而麵前這扇門告訴他,隻要踏進去,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所有的痛苦、折磨,全
都會化作飛灰。
溫拾下定決心伸手去推門。
“溫拾,叫我的名字。”
名字?
你叫什麼?
他不知道啊——
“你的甲方叫什麼?”
甲方?
哪來的甲方?
他什麼時候和人簽無良合同了?
“我叫……”
撲通、撲通——溫拾的心口劇烈顫動起來,觸電般收回了開門的手,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心底破土而出了。
他明明記得的。
這個人的名字。
他該記得的!
那很重要。
“宋庭玉?”溫拾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名字恍若從湖底飛向水麵的氣泡,噗通一下,炸了開來,一個又一個悶在水底的氣泡前仆後繼,從湖底飄了上來,星星點點,爭搶著劈裡啪啦炸出了碎響。
溫拾再度抬頭,眼前仍是兩扇門。
他毫不猶豫握住了那個屬於他,適合他的門把,推門而入。
滴滴滴——病房的心率儀又開始響個不停,準備好的起搏器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
隻是這次的警報叫所有人出乎意料,顯示器上剛剛已經低到七十的血壓竟然開始回升了。
在場的醫生像是看到奇觀一般,各個詫異地盯著那曲折的紅線恢複平穩,趙澤霖手裡的腎上腺素還沒來得及注射,床上的人睜開了眼。
那眼神還有些茫然,但的的確確是睜開了!很有神!不是回光返照!
“老天爺。”趙澤霖喃喃道,從醫這麼多年,他救死扶傷不少,瀕臨死亡的時刻見的多如牛毛,從死神手裡搶人更是家常便飯,但這種程度的起死回生,還真是第一次見。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掏出手電筒去扒拉溫拾的眼皮照人眼珠子,確認瞳孔沒有擴散和放大的跡象。
轉而著急地跟溫拾不停講話,讓溫拾保持清醒,怕這人再睡過去,“溫少啊!你還認得我吧?還記得你兒子出生了吧?!七斤多的胖小子!我一會把他抱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睡了太久的溫拾眼珠轉了轉,他腦
袋木木的,對趙澤霖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七斤多的胖小子是什麼?
能吃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奇跡般醒過來的溫拾張張嘴,太久沒說話,吐出來的都是氣音。
隻是趙澤霖隻從那口型就能分辨,他說的是“宋庭玉”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