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蜜月(1 / 2)

“老爺這些年對外界的刺激越來越有所感應了。”護工如是道:“來看老爺的醫生說,這是一個好現象,如果能有人經常陪著他,和他說說話,說不定真的會醒過來。”

這樣的‘好消息’宋庭玉卻從未聽他一直聯絡家裡的大姐提起,老五爺這幾個兒女,可能是他們之間同父異母的兄妹情,都比和這老頭的親情要濃厚。

宋庭玉微微頷首,示意自己聽到了。

護工還在喋喋不休,講述他這些年對老五爺的儘心儘力,看到病人出現反應高興不已,而沉默聽著的宋庭玉一向看不出臉上的歡喜。

這床前的身份仿佛倒置,宋庭玉才像是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看護。

雖然五爺也當了爸爸,但他仍無法和絕對是個徹頭徹尾失敗父親的老五爺有所共情。

一出門,守在門外的蘭姨明顯看出宋庭玉的敷衍了事,眼神有些失望,在老一輩眼裡,父母和子女之間是尊卑關係,更不要說,老五爺沒癱之前,一直都是宋家的絕對權威,宋庭玉是板上釘釘的不孝和無德。

但這是她帶大的小少爺,蘭姨縱然覺得不好,卻也說不出苛責的話。

宋庭玉自小沒有母親,已經足夠可憐了,或許就是缺失了母親的教養,才讓他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少爺,後廚準備做菜了,溫少他有什麼忌口嗎?”

宋庭玉搖頭,“沒有,不過海鮮少一些,他的腸胃不是很好。”

“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四五天。”見完癱瘓在床的父親,宋庭玉來港灣探望雙親的任務就結束了一半,接下來隻需要帶溫拾去徐婉的墓前祭拜一下,他的任務就徹底結束了。

還剩下幾天,帶溫拾四處逛逛,當度蜜月。

港灣除卻一些成.人向的娛樂產業,其餘的娛樂項目也不少,人造景點豐富,小吃也多,海濱和沙灘也足夠溫拾玩的開心。

至於那些自打宋庭玉到港灣,就開始撥電話預約見麵的,則被收到命令的宋武統統推拒了。

宋庭玉這幾天,不想工作,更不想進行一些無所謂的人情往來。

“就隻待這麼久嗎?那過一陣,還會回來嗎?聽說小少爺出生了,您不準備帶他回來嗎?”蘭姨和宋念琴的想法一致,宋家的第一位小少爺,無疑就是日後宋庭玉事業的繼承人,

港灣才是他的天地。

留在港灣的這些人,都希望宋庭玉可以回來,重新執掌宋家,無論是蘭姨,還是頂了擔子的李元洲。

內地他們未曾去過,不知道發展到底如何,但港灣的勢頭如火如荼,他們不明白宋庭玉為什麼要舍近求遠。

如果當初是因為港灣內亂,而宋家的實力又太過顯眼,選擇一時避避風頭,現在這一切過去,他也該回來了。

“蘭姨,我這次隻是為了帶溫拾回來見一見我的母親,至於之後的事情,我還沒想過,可能等容璋再大一些,也會帶他回來看看。”這話裡全無準備回到港灣,或在港灣長留的意思。

宋庭玉知道溫拾喜歡京市的日子,而溫拾也更適合穩定溫馨的生活,但這東西,在港灣生活的宋五爺自小到大沒感受過幾次。

也不能說港灣的治安差,至少明麵上還是風生水起,燈紅酒綠,繁華至極的模樣,稱這裡是享樂主義的天堂也不為過。但的確一些不可抗力造就了暗處不可言說的陰暗,甚至宋家也是其中的一環。

宋庭玉想過和溫拾透露一些宋家在港灣的過去和現在,但看到辦個補習班就已經夠勞心勞神的溫拾,他明白自己說出這些,也隻會叫愛人多一份擔心。

過去他都已經放下了,就沒必要翻篇再提出來,如今宋家的生意都是明麵上符合港灣發展需求的,也有李元洲操辦,宋庭玉沒什麼擔心的。

而在他心底,帶著溫拾和孩子再也不回來的念頭,也不是沒有。

港灣地方太小,語言係統也不是溫拾熟悉的,跟著他到這裡,溫拾注定要跟他唯一的弟弟相隔兩地,還要把已經做的不錯的事業擱置,到時候隻有宋庭玉和孩子的世界,對溫拾來說太狹窄,宋庭玉希望他有更廣闊的天地。

當初離開港灣,宋庭玉不是所謂‘躲’出去的,他隻是意識到港灣能被他吃進嘴的東西已經到了極限,更大的事業,這裡很難達成,但現在再也不想回來,宋庭玉承認他有躲的想法。

宋家的發家史並不光彩,甚至和港灣的過去一樣汙泥滿身。

負擔下這一切的宋庭玉年輕時候雕心雁爪,暴力又瘋狂,因為那時候他孑然一身,且像所有對世界抱有極大不滿的青少年一般,所作所為都有些發泄的意味。

現在,他有愛人和孩子,差點失去溫拾的宋庭玉總算明白所謂的痛苦和恐懼到底是

什麼樣子,那不是不可名狀的,是具象化、切實存在的。

如果現在放在宋庭玉眼前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他宏大的商業版圖,一個是他的愛人和孩子,那他估計會頭也不回奔向第二個。

過早滿足的事業野心讓宋庭玉現在已經不再是一意孤行為事業殫精竭力的瘋子了。

他知道享受愛,享受生活了。

蘭姨感受到宋庭玉的變化,她有種說不出的欣慰,雖然她的小少爺看起來是真的要放下港灣的一切了,但,這樣的宋庭玉比她前些年常見的那個冷漠又封閉的男人好了太多。

感覺有人情味了。

雖然對老五爺還是冷漠非常。

“您和溫少,還準備在港灣再辦一次婚禮嗎?我記得當初大小姐提起過。”見識多的蘭姨一眼就能看出宋庭玉的變化到底都是誰的功勞。

“應該不會了。”原本是有這個計劃,但那是在不知道溫拾懷孕前的計劃,後來因為養胎就錯過了時機。

外加溫拾知道他那一場婚禮花了多少錢後,不知道喋喋不休了多少次‘這輩子就結一次’來安慰那些飛走的票子,宋庭玉估摸他也不會同意再來一次了。

和蘭姨確認了菜單,宋庭玉回了房間,溫拾還一個人等著呢。

溫拾聽到他開門的聲音,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他要質問,卻還有種心虛的感覺,可能因為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翻了宋庭玉的抽屜,卻沒經過人家的同意,好像有點侵犯隱私——不對,都結婚了,宋庭玉身上什麼地方他沒看過,還有什麼隱私不隱私的!

“怎麼了?”五爺感覺他這闊彆已久的房間,雖然乾淨,但還是有種若有若無的黴味。

不回來住才是個好選擇。

“你在乾什麼?”

溫拾擋在床頭櫃前,緊張開口:“我剛剛想找一找你小時候的照片什麼的,然後翻了一下你的櫃子——”

“照片?你告訴蘭姨,讓她幫你拿。”宋家有個極其熱衷攝影的宋知畫,加上從前宋家舉辦各種宴會也有請攝影師拍攝記錄,所以相冊和相片的數量眾多,“應該在樓上的公共書房裡放著,很多,你可以看很久。”

“是嗎?”溫拾來了興趣,往前邁了一步。

就這一步,露出了他背後床頭櫃上放著的漆黑

□□。

“你把那個找出來了?”宋庭玉微微抿唇。

“對!”溫拾一回頭,想起他要問的事,繃起臉“這是真的嗎?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還放在床頭櫃裡,還有那一大堆刀!”

“這不是我的。”宋庭玉看出溫拾有點緊張,拉住小溫的手,實話實說。

這把槍款式太老了,現在就連配套的子彈都很難買到,收藏價值已經高於它產生的威力了。

“之所以在我這裡,是因為這是彆人輸給我的。”

宋庭玉拿起那把槍,撥動了一下嘎達嘎達作響的輪.盤,這把槍是當初他和曾毅元交鋒的證據,現在看到,宋庭玉覺得當初他真的有些瘋狂,因為這把槍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時,輪.盤裡可不是空的,那裡麵有一枚子彈——這就是輪.盤賭局。

隻是沒打進宋庭玉的腦袋裡。

這場遊戲是做莊家的曾毅元提出的,宋庭玉膽大包天出現在曾家的地盤上,就該按照曾家的遊戲規則來,隻有這個遊戲,是完全不會被莊家操縱的。

至於最後宋庭玉是有去無回也好,還是吉人天相也罷,曾毅元得意道:“我都跟你玩到底。”

“好。”宋庭玉當時天不怕地不怕,麵無表情舉起那把槍頂在太陽穴。

曾毅元用毒蛇樣的眼神盯緊了他,期待宋庭玉在眼前腦漿開花。

隻可惜,宋庭玉命大,他一把拍下那放空的□□,遊戲輪到了曾毅元。

曾毅元那時也隻不過和宋庭玉一樣剛成年,他隻是抱著最大的惡意想彰顯他比宋庭玉厲害威風,可在冷冰冰的槍械麵前,他沒有宋庭玉那樣的膽子,於是推出一個曾家的馬仔出來,馬仔哆嗦著手摁下扳機,血當場噴到了曾毅元身上。

用他人做替死鬼,曾毅元讓宋庭玉惡心至極。

所以宋庭玉打斷了曾毅元的鼻梁,不,當時他是抱著把這個人弄死的心情讓曾毅元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是瘋子嗎?!”溫拾攥緊了拳頭,“他有沒有坐牢!?這樣的人渣就該遭到報應!”

宋庭玉也想曾毅元遭到懲罰,但很顯然沒有,那把槍是上世紀的物件,是曾家拍賣行裡的一件藏品,那個被推出來的馬仔也是自己開的槍,當時警察到場,沒收了槍械,甚至沒把曾毅元抓走看管。

而兩人被摁著談和

那天,曾毅元把這把原本已經被收走的槍送給了宋庭玉。

這看似示好的示威,證明了他們兩個誰也無法真正置對方於死地。

衝動和武力對他們兩個來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隻會連累無辜。

不過宋庭玉總有種直覺,曾毅元長久不了。

“你也是瘋子!”溫拾後知後覺簡直更想錘膽大包天的宋庭玉,“你當時都不怕嗎?”萬一宋庭玉的腦袋也像西瓜一樣碎了呢?

“不怕。”宋庭玉講氣死人的實話。

那時候宋家被欺壓,宋知畫差點被綁架,他整日都生活在一種極端的情緒之中,根本不知天高地厚。

趕在溫拾要罵人的下一秒,宋庭玉道:“不過現在知道怕了。”

五爺摸摸小溫的臉,“而且我想,當時的我如果知道以後會遇到你,也不會這樣大膽。”

如果他沒那麼幸運,就那麼死了,他這輩子就沒機會見到溫拾了。

“你現在還在做這種事嗎?”現在的宋庭玉顛覆了溫拾之前的全部認知,他一直以為宋庭玉是極端理性而強大的,沒想到是極端瘋狂而不知死活的。

“沒有。”宋庭玉否認。

“真的嗎?”

“當然。”

溫拾不信,宋庭玉今天給他的驚喜和驚嚇都太多了,多到像是他從未認識這個人一般。

“我感覺你好陌生,和我以為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