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曾先生說話的方式都有些不討喜,他的眼神和語氣讓說出口的話變得不是那麼真誠。
而上來就誇第一次見麵的朋友愛人‘漂亮’?又不是老外,裝什麼洋腔?
但出於禮貌,溫拾還是扯扯嘴角,“謝謝,您也很不錯。”
“真的?”曾毅元啟唇反問。
“……”客套一下的話怎麼還追問上了。
審美都被宋家人提高無數個檔次的溫拾看曾毅元其實就覺得這哥是大街上隨處可見平平無奇的路人甲,有個鷹鉤假體鼻的路人甲。
溫拾隻好也虛假笑笑,不吭聲就已是回答。
“庭玉這次回港灣都不和我們這些老朋友見麵,真是讓我很苦惱。”曾毅元麵對溫拾,“我還真有些事情,想找他敘敘舊呢。”
“你要和他見麵可以主動聯係他?”溫拾直覺這個人不像好東西,有些抵觸和他產生過多的牽扯,“如果你們是朋友,他一定也很期待見到你。”
“但你應該知道,他最近的電話都是宋武在接吧?任何邀約,一律拒絕。”曾毅元早聽說宋庭玉這次回來頻頻給人吃閉門羹的德行,招人恨的不得了,就連一些長輩的宴請都照拒不誤,看樣子那尾巴是真的翹到天上去了,誰都不放在眼裡。
對他頗有微詞的人不在少數。
“我想見他,似乎也是完全沒有任何機會啊。”曾毅元上前一步,“溫先生,港灣和你久居的京市不太一樣,這裡的關係網都是從上一代繼承下來的,宋庭玉這樣做,隻會讓對他不滿的人越來越多,同樣,也得罪更多德高望重的長輩。”
“當然了,他可能怕你對港灣的一切產生恐懼從未和你主動提過這些事,”曾毅元話鋒一轉,“可你是要站在他身邊的人,像個小鳥寶寶一樣,一直被他護著,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還是說,他是決定放棄港灣的一切,永遠都不再回來了?”曾毅元挑眉,“這可會是個大新聞呐。”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彎彎繞繞說了一大堆,溫拾不想揣測,但這曾先生的輕蔑和嘲諷已經快刺到他臉上了。
‘小鳥寶寶’聽起來半點都不可愛,這明擺著的看低讓溫拾有點惱火。
“意思是,你除了有些漂亮,完全不是該站在他身邊的樣子。”曾毅元當溫拾是個什麼七竅玲瓏心的狐狸精
,但今天意外近距離見了麵,才發現這是個沒有什麼彎彎腸子的‘小鳥寶寶’,但這幅樣子的溫拾反倒讓他欺淩的欲.望更勝。
那雙烏亮的眼睛很漂亮,哭起來應該會更漂亮。
曾毅元有點能理解宋庭玉沒有選一個家世相配的另一半,而是圈養一隻金絲雀的原因了。
如果是他,他或許會讓溫拾連房門都走不出去。
宋庭玉有的東西,他也要有。
“如果宋庭玉因為你要離開港灣,我想,我會很看不起他,而你也不是適合他的人選。”
曾毅元說的是真話,內陸各式各樣的限製實在是太多,他要跟宋庭玉放開手腳角逐,就隻有港灣的地盤上最適合。
但如果宋庭玉像隻縮頭烏龜一樣躲到內陸,那曾毅元能施展的手段就極其有限。
不可否認,在京市,早他許多年過去的宋庭玉是一棵難以撼動的大樹,而在港灣,自己還有曾家在背後做依仗,他的實力照樣能和宋庭玉有的一拚。
溫拾蹙眉,上下打量曾毅元,縱覽狗血文的他得出一個結論:“你喜歡宋庭玉?”
這明擺著是情敵來找他示威了吧?
接下來就該說‘我比你更適合站在他身邊’這種惡俗台詞了吧?
曾毅元一愣,“你說什麼?”
“你把我攔在衛生間說這種話,不是在暗示我你喜歡我先生,且你有自信比我更合適站在他身邊嗎?”溫拾拿起架子上的一次性毛巾,低頭擦乾淨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給你的自信。”
“你等等、我沒有——”曾毅元傻眼,溫拾的話太過荒謬,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讓這人產生了這種錯覺。
“不用解釋了,曾先生,我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轉告給宋庭玉的,這對我們之間的感情影響不太好。”
溫拾原本還在感歎他和宋庭玉的感情裡沒有任何離譜前任亦或者苦心經營的暗戀者出現,這可好,到港灣沒兩天,上廁所就遇見一個。
當然了,可以理解,看過宋庭玉十七八時候照片的溫拾覺得,那時候的五爺就說是男女老少通殺都不為過,所以也不排除他年少時期的朋友裡有對他念念不忘的存在。
“不過你要是還不死心,我的建議是,可以約他見麵當麵給他告白,他的回答比我在這裡勸你‘放棄吧,彆破壞
彆人家庭’更有說服力一些,也好過你說這些給我添堵。”溫拾禮貌笑笑,擦乾淨手,扭頭就走。
宋庭玉的爛桃花,叫他自己來處理,溫拾才不要為這件事影響一會吃櫻桃派和奶油小蛋糕的心情。
被晾在原地的曾毅元扭頭對上的鏡子,他的表情說不出的奇怪,自說自話一大堆的溫拾讓他惱火又覺得離譜,“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真好笑——”
他就是死,都不可能喜歡宋庭玉那個神經病,他充其量會喜歡看到宋庭玉的屍體。
在讓他控製不住脾氣這件事上,宋庭玉和溫拾還真不愧是一對。
曾毅元扶著盥洗池低低地笑起來,比起宋庭玉,溫拾倒是更有意思一點。
這麼可愛的人,留在宋庭玉身邊,難道不可惜嗎?
出了衛生間的溫拾見到宋武,曾毅元的話還是讓他有些留心,“宋武,五爺這些天真的一點工作都沒有嗎?”
“怎麼可能,溫少。”溫拾跟著宋庭玉在外麵玩水吃海鮮的時候,留在酒店的宋武電話接的就沒個完,不過在港灣,工作並不占大頭,占大頭的是各種人情禮往的邀約,這比工作更難纏。
誰叫宋庭玉在港灣一直都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能打電話來的,其實背後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宋武拒絕的時候都有點膽戰心驚,不過五爺都說了,這次在港灣主要任務就是陪溫少吃吃喝喝,其他無關緊要的邀約一律推拒,宋武也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去得罪人。
“你覺得,這樣好嗎?”
“說實話,不大好。”港灣怎麼說,上流階層比起京市的,從數量上看更少一些,但從質量上看,那都是當初和老五爺同一批起家的世交,哪怕曾經有過火拚衝突,也算是割不斷的老關係,因為在港灣做生意,離不開‘關係’兩個字。
“不過,五爺這些年的重心也不在這邊了,他又一向不求人辦事,沒什麼大礙。”宋武天天跟著宋庭玉,宋庭玉的心思他是明白的,不可否認,京市的生活沒比港灣差到哪裡去,他們這些人也都更喜歡穩定安全的內陸。
留在京市,不是什麼壞事、
就是到時候可能大小姐會對五爺的抉擇反應不小,畢竟這裡的一切也都是宋家幾代人苦心孤詣的成果,就這樣放棄,實在有些對不起背後的家族。
而且在京市
待久了,有時候宋武也會懷念他在港灣紙醉金迷的大哥日子。
人就是欠的,唾手可得的日子往往不知道珍惜,習以為常的生活變作回憶後反倒閃閃發光了。
溫拾從宋武的字裡行間卻發現,宋庭玉說的‘再也不回來’不是當時一時興起說好聽話糊弄他,是真的有了這個念頭,也在為這個念頭付出行動。
“不可惜嗎?”如果再也不回來的話。
“會有點吧。”宋武誇張道:“溫少,您是沒見過五爺當年最威風的時候,整個港灣多少年都沒出過這樣年輕的人物。”
港灣年邁的大佬們各有各的傳奇發家史,但是小輩們能蓋過父輩鋒芒的極少,宋庭玉是獨一份。
那時候隻需要宋庭玉三個字就能解決一切混亂的內鬥,警察署的人都要登門拜訪這位編外警員,維護了港灣一處安穩;而宋家這些年在港灣的稅收上做出的突出貢獻,更讓冷冰冰的五爺多次評選五好市民,這對於開娛.樂.城的老板來說可不多見。
港灣從前的分化政黨自打宋庭玉嶄露頭角就無數次拋出橄欖枝,希望他能參與政治,政界需要這樣的人才;甚至如果宋庭玉沒有離開港灣,那麼如今的港灣商會主席一定是他。
“說句大逆不道的,港灣如果沒有回歸,五爺也沒有到內陸,那他就是這地方的這個。”宋武豎起大拇指,宋庭玉的傳奇人生足以寫本自傳,一定暢銷海內外。
溫拾對宋庭玉的厲害經曆有了具象化的理解,當然不排除宋武有誇大的成分,但很明顯,港灣是宋庭玉最初大顯身手且大獲成功的地方,他如果留在港灣,風頭會比現在還盛,就這樣一走了之,真的不會後悔嗎?
宋庭玉鼓勵溫拾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不要被家庭和孩子絆住腳,他也該鼓勵宋庭玉去做他引以為傲的事情,不要因為他和孩子,做出會後悔的選擇。
“宋武,這幾天五爺在港灣還有什麼要處理的事情,你直接告訴他,讓他做決定,不要一味拒絕。”溫拾這些天也玩夠了,港灣在他眼裡就是紙醉金迷富麗堂皇外加海鮮好吃這幾個印象詞,宋庭玉不需要陪著他四處溜達,也該處理些正經事了。
“哎?可是五爺說——”
“照我說的做吧,我會告訴他的。”溫拾笑笑。
他不敢想象宋庭玉這樣風采非常的人像是陳周明一樣隻會在家裡做家務,當然,
不是說做家務的陳少爺不好,隻是溫拾意識到,認真工作強勢非常的宋庭玉才是宋庭玉。
他喜歡的這個人,就該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宋庭玉還不知道他被溫拾安排上了一連串的行程,他現在眼裡隻有甜品台上最後一塊櫻桃派,這是溫拾叮囑他說想吃的。
在五爺拎起餐刀準備把櫻桃派放進碟子裡時,旁邊一柄叉子搶先一步,宋禮書也喜歡櫻桃派,餐桌上隻有一塊了,她當然不會讓給彆人。
宋庭玉沉默地看著姐姐的碟子裡的櫻桃派。
宋禮書瞥他,“聽說你這些天在港灣誰都沒見?宋庭玉,你現在是越來越會得罪人了。”
“我來這裡是帶著溫拾玩的,不是為了見他們的。”
“那你知道什麼叫禮貌嗎?你就這麼著急要和港灣割席?”
好吧,都已經二十六還是一如既往討人嫌沒禮貌的弟弟,宋禮書是不指望他懂了。
“我的確不想留在這裡了,以後這裡的事情都會交給李元洲代理,他們想見,見他就是了。”
“李元洲和你一樣嗎?他們想見的是你。”宋禮書放下手裡的刀叉,抱胸道:“我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但是已經有風言風語傳你要離開港灣再也不回來了,你這樣一走,宋家怎麼辦?”
“我在或不在,有股份的人該拿的錢一分都不會少。”宋庭玉如是道,錢不少就是了,還想要他怎麼做,家長裡短什麼都要管嗎?
“彆的我不管,你將來要不要讓你的孩子繼承宋家都無所謂,但現在宋家在你手上,你就不該這樣做。”宋禮書從不指望宋庭玉能有什麼家族榮譽感,但最起碼的,他不能這樣逃避。
這會顯得宋家人很遜。
“如果你敢這樣做,我肯定會告訴大姐的。”到時候回到京市,宋念琴一定天天在宋庭玉耳朵邊念叨。
這威脅,是有點威懾力的。
宋禮書端起最後一碟櫻桃派,臨走前道:“還有,曾毅元也知道你回來了,他這些天一直在打聽你的行程,不過你放心,我和你也不熟,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想做什麼?”宋庭玉還當這討人厭的臭蟲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了,他都為他們之間的恩怨感到厭煩了,卻不知道為什麼曾毅元一直狗改不了吃屎。
“
我怎麼知道?你覺得我和他很熟嗎?”宋禮書瞪他。
她和姓曾的隻有做生意上的明麵往來好嗎,現在連生意上的往來都要結束了。
“無論怎樣,謝謝你的提醒,”宋禮書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我不知道他在賣加料的東西,如果知道,我不會和他合作。”宋禮書是有底線的,有些東西,再掙錢她都不可能碰。
“哦。”
“哦?”宋庭玉這幅‘與他無關’的德行真的很欠打,她好不容易拉下臉說一次好聽話,“你這是什麼反應啊!”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宋禮書抬腿就要走。
宋庭玉道:“姐姐。”
“乾什麼?”這稱呼真是闊彆已久了。
“你要真的感謝我,就把你碟子裡的櫻桃派留下。”五爺抬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