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高考季,就是為了補習班暑期營業額飛漲的預熱,楊見春還不知道他這位合夥人竟然也要參加高考,直到他聽說溫拾要在高考那幾天的戶外宣傳活動缺席,仔細一打聽原因,楊見春大為震驚。
“你要參加高考?你怎麼從前都沒說過?”楊見春雖然是大學生,但他不覺得學習是唯一一條出路,條條大路通羅馬,下海撈金的那一波人有的連小學都沒讀完呢,這個時代遍地都是金子,隻看你有沒有如炬慧眼,能不能把握機遇。
當然,在全家都是高知分子的楊家,有這樣念頭的楊見春肯定是被批判成反.鬥分子的那個,誰叫全家人裡就他學曆最低。
但堅持這個觀點的楊見春在見到沒有上大學卻還在經營補習班方麵有獨到見解和眼光的溫拾後,就更為肯定了。
沒想到溫拾竟然一邊忙著工作一邊準備高考。
這真是聰明人的能力壓根不存在上限嗎?
“你準備很久了?”這藏的實在夠深,補習班就沒有一個知道的。
“差不多。”如果從溫拾和宋庭玉商量好不是捐一座教學樓或者圖書館而是他口頭說出自己準備高考那天算起,確實已經一年了。
但要是以他實打實的複習行為,大概,也就一個月不到,可以說還沒有溫浪準備的時間充分。
不過溫拾覺得以他的知識儲備量,對付一個高考,夠用了。
六月初,京市的天不算特彆熱,高考當天還是雷雨天氣,氣溫更是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家裡有兩個要參加考試的學生,宋家上下都呈現了一種緊鑼密鼓的備戰狀態,雖然宋家人大多都是出去留洋回來的,但這也不妨礙她們重視這件事。
宋念琴去寺裡替溫拾和溫浪求了佛前開光的學業符,而後一大早讓廚房做了清湯麵,每碗臥兩個雞蛋。
想當年周斯年和周斯言小學考試的時候,就有這種儀式,一碗麵倆雞蛋準能考雙百。
因為溫拾和溫浪不在一個考點,所以送考分成了兩批,阿四開車送溫浪,宋武開車送溫拾。
溫拾的考點在市區,出發的要早一些,宋庭玉自然帶上兒子跟著一起去,可憐昏昏欲睡的胖少爺一點精神也沒有,早上七點,還不到他平時睡到自然醒喝今天第一瓶高級奶粉的時間,就被月嫂拎起來穿好衣服,而後放進了嬰兒
背帶裡,耷拉著小胖胳膊小胖腿,掛在了西裝革履的五爺胸前。
宋庭玉拖著兒子裹著厚實紙尿褲的屁股,最後一次跟溫拾確認,“準考證和身份證都帶好了?”
“準備好了。”小溫點頭,伸手去戳軟綿綿兒子的臉蛋,這次換他問宋庭玉,“小胖的奶和尿布呢?”
“已經讓宋武拿到車上了。”
“其實不用帶他去也行,在外麵待那麼久,怕小胖會不習慣。”
比起從吃早餐就緊張到食不下咽的溫浪,溫拾淡定地仿佛不是去參加一場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戰爭一般,也不需要那麼多親友團來給他加油助威。
周斯年說,他小舅舅看起來就好像已經七百分預定了似的。
“就帶他去一個上午。”宋庭玉拉住溫拾的手,“他肯定也很想去。”
就按溫容璋同誌一天八百次找爸爸的粘人程度來看,讓他跟著溫拾進考場他也願意,雖然現在還沒醒。
送考的路上帶著胖少爺,溫拾手裡的語文筆記就全然被扔到了一邊,光顧著看他兒子的小手小臉,胖少爺的夢裡應該都是吃的,一路上小嘴吧嗒吧嗒個不停,蹭的宋庭玉手工定製的西裝胸口一片形狀可疑的水漬。
不過這樣也擋不住男人的風華正茂,在堆聚在考點門口的送考生和送考家長中,手裡舉著一柄遮去朦朧細雨的黑傘,胸前掛個胖寶寶,另隻手舉著帶吸管的水杯給低頭翻出準考證的溫拾喂檸檬水的宋庭玉,可疑說是這一群‘家長’裡最亮眼的存在。
“那我進去了?”溫拾抓出自己的準考證,從宋庭玉手裡拎過杯子。
宋庭玉點頭,老生常談那些話:“彆太緊張,從容應對。”
“我不緊張。”溫拾笑眯眯的,他現在就想快點考完,考完就不用一直惦記這件事了。
周圍都是人,宋庭玉沒有親溫拾,隻是抬手溫柔地幫他順了順額前的頭發,“快去吧,就我和容璋在外麵等你。”
“好,我會儘量早點出來的。”溫拾捏住宋庭玉的手,趁其不備在五爺手心輕輕親了一下,而後笑著扭身進了考場。
五爺抱著娃目送溫拾隨著人流進考場,他周身還有不少家長,也都目不轉睛盯著自家孩子,時不時向裡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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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五爺頷首。
對方看到宋庭玉懷裡被周圍嘈雜環境吵的直皺眉哼哼的胖少爺,嘖嘖道:“你家倆孩子差這麼多啊?我看你家大的那個十七八吧?不過你多大歲數?看起來沒四十啊!生孩子生的早?”
看起來沒四十的宋庭玉:……
站在五爺旁邊的宋武抿緊了嘴巴,黝黑的臉上滿是嚴肅和沉痛,不住在心底祈求那個大爺彆再咧咧了,他真的快憋不住了。
語文對溫拾來說,是他高考眾多科目中比較棘手的一門,背誦之類的東西沒問題,但要寫議論文或者記敘文對他來說就不大順手了,溫拾沒有原主那麼好的文采,麵對【記一段最難忘的時光】的命題作文,可以說是腦袋空空。
最難忘的時光?
溫拾捏著水筆在考場上想了又想,發現——實在是太多了,寫不完。
從他來到這個時空,他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和從前迥然不同,他有了多種多樣的新奇體驗,嘗到了從前心心念念想吃的東西,有了愛人,有了孩子,有了家,有了嶄新的人生,自此不再孑然一身。
這裡的每一天都比溫拾從前活在研究院裡的那二十二年珍貴難忘。
不知道什麼時候,溫拾從前背在身上的傷疤,已經開始緩慢愈合。
苦難不值得被原諒,卻值得被遺忘。
溫拾不再是實驗室裡連名字都毫無意義的實驗體,隻能日複一日承受以那‘為科學奉獻一切’為由的肆意傷害,他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有奔頭的每一天。
他叫溫拾,拾起的拾。
除卻語文寫作文花費的時間長了一些,剩下的幾門,溫拾都是整個考點交卷子最早的一個,奈何交完卷子還要考點清點數目,他就是交的早,也要被關到結束才能出去。
最後一天下午考完,下了大暴雨,考點門口的排水係統不好,水漲到了小腿肚子,宋武的車都得停在地勢高的地方,停到考點門前底盤就得被泡了。
“五爺,要不您在車裡等著,我把溫少接過來。”
“我去接他。”宋庭玉抽出車上的傘,拉開門穿著嶄新鋥亮的皮鞋站進了滾動著泥沙和各類招生海報的汙水裡。
溫拾從考場出來,才發現外麵的路半淹了,他站在台階上踮著腳往人群外麵看,搜尋虎頭奔的影子,
還沒等他看到,一條有力的胳膊從後麵攔住了他的腰,微微用力,把他整個人從地上拔了起來。
溫拾抱住那條胳膊,一回頭,是舉著傘的宋庭玉,他驚訝道:“這麼大的水,你怎麼不在車裡等我?”
“車停在對麵,這邊水太深,我來接你。”宋庭玉淡定道。
溫拾低頭一看,五爺還踩在水裡,一路跋涉過來,那夏天布料輕薄的西褲都已經沾水成了貼身的,大腿緊繃的肌肉弧度若隱若現。
宋庭玉從來不是個有潔癖的人,他隻是不喜歡把自己搞的狼狽,但現在這種狼狽實在是吸引人。
傘後有為結束高考而歡喜的考生在雨裡狂奔,也有人繃不住和同學抱做一團哭出聲,憋悶了不知道多久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得到了發泄的機會和方式。
溫拾選擇勾住宋庭玉的脖子親了過去,他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宋庭玉微涼的唇,由衷道:“謝謝你。”
結束高考的溫拾和溫浪再也沒有需要他們緊張的事情了,接下來需要緊張的,是家裡的其他成員,周斯年催著溫拾和溫浪估估分,也好提前看看學校,隻不過溫拾忙著工作,一忙起來這件事就忘到腦後了,溫浪則不想估,他寧可等到放榜那天再知道成績,也不想提前讓自己焦慮。
宋念琴則暗地裡跟宋庭玉商量,讓溫拾一定要去一個離家近的學校,小胖才四個月,身邊沒有爸爸怎麼行,五爺也是這樣想的,他甚至還想給溫拾找一個不用住校,大學第一學期就可以辦走讀的學校,不然一周之中大半時間見不到溫拾,宋庭玉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後悔叫溫拾考大學離開自己。
宋知畫則帶頭鼓動溫拾和溫浪趁成績沒出來這段時間趕緊該玩玩該鬨鬨,享受不用上學的美好生活,“我這裡有京郊溫泉山莊的度假票,送你們了,小嫂嫂你可以和我哥去,孩子我幫你們帶,溫浪你可以找個關係好的‘男朋友’去,我也幫你帶十一。”
“我不太行。”楊見春最近琢磨著把補習班開到省外去,正和溫拾商量計劃的可行性,忙著背調,說不準還要出差去實地考察,所以溫拾根本沒時間跟宋庭玉去享受這二人世界。
“我也不行。”溫浪攤手,他對泡溫泉沒興趣,並且已經在琢磨這個有點長的暑假找點什麼兼職做一做攢攢學費了,溫拾說如果他真想上班,可以去補習班做助教,平時負責印印卷子,給學生們盯盯自習就成。
“工
作有的是時間做,現在不享受人生,以後哪還知道有沒有機會?”宋知畫真的不能理解這種一考完試就抓緊投入下一場征程的工作狂們,他們都不需要GAPYEAR去看看世界嗎?
溫拾覺得宋知畫說的有道理,但是,他還是放不下手裡的工作,他的事業在上升期,人手不夠,現在一天天比宋庭玉這個大老板還忙,陪伴小胖的時間都是在他看文件的間隙,又或者直接抱著胖少爺一起看文件。
就是小胖到了看見點什麼東西就要往嘴裡塞的時候,導致楊見春總有幾次問溫拾,為什麼他的數據報表拿回來後一股口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