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淩朗苦尋趙舒窈多日無果,每日都忙得團團轉,沈貴妃見不得兒子如此,終是沒忍住將趙舒窈非永安侯夫人親生女兒一事告訴了他。
景成帝妃子不多,且最寵愛的依舊是裴皇後,可這沈貴妃卻也是他的心頭好,雖然地位遠遠不及裴皇後,但該知道的事她還是知道。
畢竟自己兒子心儀永安侯次女已久,趙舒窈有了他的孩子,景成帝卻異常強硬不許三皇子納她為侍妾。
沈貴妃心覺有異,便想方設法地從景成帝嘴中套話。
沈貴妃既能成為景成帝少數的妃嬪之一,自然亦容貌不俗。
雲鬢花顏,芙蓉帳暖,再加上趙舒窈的身世就算給沈貴妃知曉也不痛不癢,沈貴妃很快就在龍榻上,從景成帝口中得知了這個秘密。
沈貴妃原就極不喜趙舒窈。
這趙舒窈從前心裡眼裡就隻有太子一個,現下太子娶了她長姐當太子妃,她卻轉頭奔向她兒子。
趙舒窈將她兒子當成什麼了?
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世,沈貴妃就更不可能同意兒子與她牽扯在一塊。
就算非永安侯的親生女兒,可如今好歹也還是永安侯府的正經嫡女,居然婚前就失.貞,甚至想方設法懷上皇嗣。
且不論趙舒窈心機是否深重,光是這般出格與算計就讓沈貴妃萬不能忍。
景成帝就隻說了趙舒窈非永安侯夫妻的親生女兒,至於極有可能是外室女一事,他倒沒提。
趙舒窈是否為外室所生此事還有待商確,景成帝自不會還未拿到證據,就給永安侯扣上這個罪名。
三皇子得知趙舒窈的身世後,非旦沒有如沈貴妃所想就此放棄趙舒窈,反而怒不可遏。
不顧阻攔,怒闖東宮。
旁人眼裡的趙舒窈嬌縱任性、蠻橫不講理,可在淩朗眼裡卻隻覺得她是個不諳世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世家千金,尤其又是位高權重永安侯府裡的掌上明珠,嬌縱任性那不是自然的麼?就如同他的姐姐清河公主,她不也任性得不可一世。
是以淩朗從未覺得趙舒窈仗勢欺人有何不妥。
而原本一個心高氣傲的小姑娘卻在趙卿歡回府後,就日益憔悴甚至三番兩次爆出醜聞。
當初他就覺得寧老夫人壽宴一事有異,如今得知趙舒窈因受不了委屈,的知自己身世才會離家出走,淩朗隻覺得這一切皆因趙卿歡而起。
淩朗闖入東宮之時恰巧趙傑也在。
趙傑本就每隔幾日就會進宮為太子探脈,太子身子情況近來詭譎多變,因而他進宮的次數比往常還要更加頻繁。
淩朗沒什麼心機,向來一條腸子通到底,說話向無遮攔,也不管自己的哥哥與太子妃的兄長就在一旁,見著了盛歡劈頭便是質問:
“那日寧老夫人壽宴,窈兒之所以會在寧二公子房裡,是否是太子妃所為?”
淩朗俊秀的麵龐騰滿怒火,眼角猩紅,像頭受了傷的小獸。
盛歡看著怒氣衝天的三皇子,黛眉微蹙,正要開口,便見淩容與早一步擋在她麵前,俊美的臉龐麵色微冷。
“三皇子放肆了,寧老夫人壽宴之事皆為趙舒窈自己一手促成,與太子妃毫無乾係。”
淩朗聽見太子的話,心中怒火更盛,“二哥你彆替她說話,自太子妃回了永安侯府,永安侯府便無寧日,窈兒天天都受委屈,更在壽宴上受儘屈.辱,如今她有了我的孩子,永安侯夫人居然還想讓她嫁給寧二當妾。”
“永安侯夫人認回了親女兒,就對這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棄之不顧,甚至想推她入火坑。”淩朗怒視盛歡,“永安侯夫人昔日不知有多麼疼惜窈兒,現在卻不顧情麵與她撕破臉,挑明她的身世讓她大受打擊,太子妃敢說這之中都無你的手筆?”
盛歡聽見三皇子的話,不禁覺得有幾分好笑。
這三皇子的脾性簡直與趙舒窈一個樣。
盛歡不動聲色地哂笑一聲,漠然道:“我的確不知永安侯夫人會直接將身世挑明,也未曾給她使過什麼絆子。”
若非趙舒窈一再招惹她,她根本不願與她糾.纏不休。
趙傑起身,開口替妹妹解釋:“三皇子就算再喜愛舒窈,也不可全憑自己臆測就血口噴人,那日寧老夫人壽宴臣也在場,的確與太子妃無關。”
淩容與鳳眸淡淡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周正,“去將孤置在書房第二格暗櫃裡的東西取來。”
話落,他懶懶的回眸,看向三皇子,“三弟可知,那日要不是孤,在寧二公子房中的便該是孤的太子妃。”
淩朗聽見淩容與的話登時一愣,幾瞬後,俊秀的麵容由紅轉青。
“所以那日窈兒會在寧二房中,全是二哥所為?!”淩朗俊眼愕然的瞪大,說話的咬牙切齒,乾淨清澈的嗓音裡全是不敢置信。
淩朗一直將淩容與當成仿效的對象,甚至覺得他清風明月般的二哥將來必會是個好帝王,完全沒想到淩容與居然會為了趙卿歡,而對趙舒窈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淩容與不想與他多說。
他深知淩朗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個性,就算跳進了黃河,也還要胡攪蠻纏一番才肯罷休。
他不想讓盛歡平白遭受怒氣,鳳眸微眯,字句森寒如冰:“孤剛說了,那日之事皆出自趙舒窈手筆,是趙舒窈與寧二私通在先,欲毀太子妃的清白在後,三弟應知曉孤的行事作風,孤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若硬要說那是孤所為那亦無不可。”
此時周正已從書房回來,手上還多了幾分卷宗。
淩容與淡道:“給三皇子遞上。”
淩朗搶過周正手上的卷宗,不過片刻,一雙眼便熬得通紅,手抖得厲害。
他不信。
“窈兒不是這種人!”淩朗說罷,便將手上卷宗撕個粉碎。
他轉頭捉住趙傑衣襟,“趙世子說那日也在場是何意?你也早就知道窈兒不是你的親妹妹?”
趙傑麵無表情,將那日之事如實以告:“那日臣的母親與太子妃皆中了**香,若非太子早一步將太子妃救出,我母親與太子妃恐怕已……”
“閉嘴!”淩朗吼道,精瘦的胸.膛上下劇烈起伏。
將趙傑猛地推開,回頭看了一眼猶被淩容與護在身後的盛歡幾瞬,怒甩衣袖,再次匆匆離去。
淩朗一走,淩容與便吩咐周正:“往後沒孤的口諭,不得隨意放三皇子進來,他若硬要闖,便讓侍衛出手將人攔下。”
淩朗行事衝動,淩容與也非時時都在東宮,擔心自己不在時他又會闖進東宮讓盛歡受氣,索性直接下令做好一切準備。
趙傑早就深知三皇子對趙舒窈情根深種,隻是沒想到會深種成這般。
“殿下按時服藥之後,可還有任何異狀?”趙傑繼續問起方才未完的話題。
淩容與搖頭,乾淨的眉眼難得的浮現幾許笑意,“孤最近常覺得熱。”
之前東宮一年四季都燒著地龍,盛歡住進東宮之後,淩容與擔心她被熱壞,這地龍便停了。
如今東宮已不燒地龍,趙傑又聽見太子喊熱,眉稍微微一動,道:“若隻是覺得熱,而非高燒不退,那是好事,還請殿下繼續按時服藥。”
趙傑忽然意味不明地問:“殿下與太子妃可還好?”
他身邊雖未有過女人,卻也大約知曉女子承寵之後的神態,會與一般閨閣女子略有不同。
可他見盛歡與出嫁前並沒有什麼差彆,因而曾私下將如意叫來,問她太子妃與太子究竟有無順利圓房。
如意自然不敢說太子妃一直拒絕太子,隻支支吾吾的說圓了。
可趙傑又豈會看不出如意眼神閃躲,分明是在說謊。
肯定是他之前加的那幾帖藥過溫,成效太慢。
大婚多日,遲遲還未圓房,這可是大事,趙傑不得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太子如今身子漸好,不再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咳血,思及此,趙傑略微沉吟,覺得自己也許能再加上幾帖,見效更快卻又不傷身的藥方。
他不著痕跡的掃了盛歡一眼,話說得十分隱晦,“不知臣是否還需要在藥中加入幾帖溫補的藥方?”
淩容與:“……”
這一世,試都還沒試過,他要如何回答。
盛歡聽不懂自己兄長在打什麼啞謎,“溫補的藥方是什麼?如果是對太子身子有益而無害的,兄長自要多加幾帖,殿下過於削瘦,身上都是骨頭,妹妹想儘快將他養胖一些。”
趙傑聽見妹妹的話,神情再次嚴肅起來。
妹妹這話的意思是指太子太瘦,抱起來不舒服?
趙傑光明正大的看了太子一眼。
此時淩容與的氣色雖已比之前好上許多,可那一身精白袍錦的確還是稍顯寬鬆,龍紋玉帶緊束下的勁腰也比尋常男子細了一些。
趙傑心想太子的確比尋常少年清瘦了些,難怪妹妹抱怨,大梁女子素來都喜歡健壯一點的夫君。
隻是這養胖需要時間,但圓房可不能拖。
趙傑肅容道:“這養身的法子很多,不限於藥補,太子本就是藥補食補並進,隻是成效不大,如今殿下的身子漸好,能吃的東西也多了,待會兒臣便寫幾帖新的養身食譜,太子妃再差膳房按譜更改,且看一個月後成效如何。”
盛歡聽見兄長說淩容與身子漸好,原本因淩朗而稍冷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
她莞爾一笑,彎眉勾唇道:“那就有勞阿兄了。”
趙傑聽見她喊自己阿兄,微微一愣,眼底笑意一閃而挺。
盛歡以前是個小商女時,雖然什麼都有學,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可就是做菜不太行。
趙傑雖然連寫了好幾張食譜,她也是有看沒有懂,直接就將這幾張紙交給如意,讓她去吩咐廚子今後的膳食多加上這幾道。
如意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自然就更不懂這些食譜有什麼玄妙之處了。
於是當晚東宮的膳桌上,不止有甲魚枸杞百合湯,羊肉冬蟲夏草湯,還有鮮奶芝麻糊、清蒸乳鴿、豬腳筋煲杜仲、豬腎粥、韭菜炒蝦肉、冰糖銀耳蓮子湯,還有許多其他菜式。
皇宮內,食材應有儘有,樣樣都難不倒宮裡的廚子,尤其是這類曆代帝王們素來不可缺的幾道菜,更可說早已得心應手。
膳桌上的膳食雖都與以往有所不同,可一樣道道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開。
這盛歡與如意兩個小姑娘,看不懂桌上菜色有什麼不同,可周正待在宮裡許久,一看臉色就驀然一變,隨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正在心底默默竊笑,還不忘給趙世子比了個大拇指。
這太子與太子妃遲遲不圓房,可真是急死了他,虧得趙世子想得出給膳食換菜色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