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海城還不像後世那麼大, 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開著車很快就能到。
陳白微說的酒樓, 那就真的是酒樓。
不是臨街的酒樓,而是巷子裡的,兩層西洋風的小紅樓。
裡麵的布置也非常的西洋風,各種海派家具, 水晶大吊燈, 布麵沙發,旋轉而上的樓梯, 大大的西洋鐘。至於服務人員,女性穿的是旗袍, 男性穿的則是普通短褂長褲。
叫人已經來仿佛就走進了, 當年的海城的十裡洋場一般。
至少在裝修方麵, 這家酒樓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弄成這樣的。
後世酒樓的裝修風格不是這樣了, 而是很正統的餐廳風格, 簡單的現代風。陳白微個人認為,還是現在這種風格要更好看一些, 也比較有特色。
服務員很快就領著他們到了一個用屏風隔起來的小間裡,這裡比較注重個人**, 樓下都是這樣要麼用屏風隔著, 要麼就是各種盆栽隔起來的, 適合兩人或者四五個人坐的小間。
樓上則全部都是包廂, 方便人多的時候坐。
倆人這邊的位置正好靠著窗戶, 外麵就是一個小花園, 布置得很精巧。
陳白微坐在鋪著軟墊的凳子上,很愜意的搖了搖腿,有點舒服哦。
然後她驚訝的發現,對麵的沈清岩居然很奇異的融合了進來,整個人姿態也相當的放鬆。
要知道他之前走哪都是腰背挺直,氣質冷然,一看就是部隊裡的。
沈清岩給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麵前,“喝點水。”
雖然開車過來的,但這個天外麵熱得很,外麵的風吹到車裡都是熱的,並沒有起到什麼降溫的作用。
不過這裡麵倒是挺涼快的。
“好呢”陳白微抱著水杯喝了一口,好奇的四處打量,突然發現不遠處居然有空調誒,難怪她進來就覺得涼快。
這年代空調可是奢侈品,一般人家裝不起,然後就算要安裝空調的話,還得等上一個多月,價格也在三四千塊錢左右。
放在90年代初,一台空調得要七八千呢。
陳白微都看了看,發現這裡麵裝的還不止一台空調,樓下就有三台,樓上還都是包廂呢,沒準是一個包廂一台。
大戶人家啊
她又喝了一口茶,太豪了,有點東西嗷
要是她和嬸嬸的店開起來了,首先這個空調,估計都裝不起。
此時此刻的陳白微,又流下了貧窮的淚水。
沈清岩坐在對麵,眼神定格在陳白微臉上,看她眼神飄忽,就知道又走神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她腦子裡天天都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
“白微”他出聲喊道。
陳白微陡然回神,“啊啊啊啊叫我什麼”
今天被叫了好幾次白微,而不是陳白微同誌的她,心態穩如老狗,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容易心跳加快的小姑娘了。
沈清岩抿著唇,站起來附身朝她這邊來,陳白微愣愣的看著他,見他麵容越挨越近,臉頰爬上了耀眼的紅雲,心跳快得就像開了三倍速一般。
對不起,她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頂不住一點點撩撥。
“這裡,有個東西”沈清岩突然停了下來,手伸到一半都停了。
陳白微眼底水潤,她看向對麵的沈清岩,突然將自己的腦袋往前一伸,聲音軟軟的,很是嬌羞的說道“你幫我弄下來。”
到嘴的肉還能讓它飛了,她還能是這樣的人
沈清岩淺色的瞳仁轉動,移到她側過臉弧線柔軟的麵頰上,她今天又是紮的那個小尼姑頭,頭發就一個圓包包頂在頭上。
臉上似乎是長了點肉,沒剛開始見到的那麼瘦,有點肉肉的,讓人有想要伸出手指戳一戳的衝動。當然,麵色也好看了很多。
睫毛顫抖得厲害,小嘴翹著,挺緊張的樣子。
陳白微隻感覺到沈清岩手擦過她的臉頰,然後似乎是停留在了她頭發那一塊,取了個什麼東西下來。
難不成是勾絲了,這玩意兒從頭發一直飄到了她臉上好像沈清岩還在她臉上拈起了什麼東西來著
她臉紅一片,羞答答的看了眼已經坐好了,淡定喝茶的沈清岩,“謝謝。”
沈清岩坦然的看著他,一隻手放在下麵,“沒事。”
倆人就坐了一會,服務生拿著菜單過來讓他們點菜,陳白微刷刷就點了在車上跟沈清岩說的那三道,又點了個清炒油麥菜。
這會正是飯點,這家酒樓上座率高得很,他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旁邊的小隔間幾乎都坐滿了人。
等上菜的功夫,陳白微去了趟洗手間。
結果她順著服務員指的方向沒找到衛生間,而是到了後院,中間還有一條長廊,陳白微走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後門那邊圍了不少人。看著都不是客人,而是酒樓做事的。
秉著不放棄任何熱鬨的宗旨,陳白微忍著尿意,悄悄走過去,站在人堆後麵,然後又利用自己的小身板擠進去看熱鬨。
裡麵站著一個背著手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陳白微想起來是這家酒樓的其中一位師傅來著,這會還年輕著呢。
他麵前則站著幾個手裡拿著鍋的小夥子,個個都在顛鍋,這大熱天的曬得汗流浹背,手都在抖,還咬著牙死撐著。
陳白微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師傅在考教徒弟來著。
她饒有興致的看了一會,其中一個個子稍高的拿不出了,趕緊把鍋給放到桌子上,另外幾個還在咬牙堅持著。
那位師傅看了那個率先拿不住的小夥子一眼,“明天你就在二廚做事吧”
陳白微又知道了,原來是通過這個給他們分配工作的崗位。
她正要走的時候,就聽到那位小夥子怒氣衝衝的說道“就因為我沒拿住鍋,讓我上二廚憑什麼他們幾個也就力氣比我大一點而已,我不服氣。”
這話一說出來,那幾個還在顛勺的臉都漲紅了。至於那位師傅,則沉聲說道“你是最早進來的,在你進來之後,疏於聯係,現在後進來的幾位師弟給超過了,讓你去二廚,而不是讓你到三廚打雜,已經是網開一麵了。”
陳白微心裡喲一聲,這師傅還文縐縐的呢。這麼說話可不行啊,沒見那小夥子跟炮仗似的,臉都憋紅了,馬上就得炸。
果然,師傅話音剛落,那小夥子就冷笑一聲,“什麼網開一麵,不就是做廚子的嘛在廚房裡做個菜,還說得好像多體麵一樣做幾道菜,你們還藏著掖著,生怕被人學了去。外麵那些食客說什麼你們知道嗎說你們的味道一直都是那樣,吃一次還好,次次吃都是這些,他們早就吃膩了。”
看著師傅臉上露出怒色,小夥子麵容中帶上了快慰的神情。
“我還說錯了來你們這吃,不就是吃個舒服,還真圖味道了他們就是覺得,咱們這環境好,好談事情而已。就那麼幾道招牌菜,點來點去還是那麼幾道,都沒得選。外麵都嚷嚷什麼,去舊出新你們懂嗎你們不懂,真以為有那麼些老食客捧場,生意就是好了你看看這幾年新開的幾家西洋餐廳,哪一家不比咱們生意好”
“你們呢,還守著那麼幾道舊菜。堅持著自己的傳統,不願意將秘方公布,還在這篩選什麼徒弟,我呸。”
這小夥子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這破地方,要不是他媽讓他來,他還真懶得來這學什麼廚藝。
陳白微原本是不想說話的,這跟她莫得關係啊,但這小夥子太囂張了,目中無人不說,還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忍不住擼起袖子想給這小夥子好好說道說道了。
“我覺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是最惹人討厭的吧”陳白微冷笑著睨他,一瞬間氣場兩米五。
在大家夥看她的時候,陡然膨脹,囂張至極。
“你憑什麼看不起做廚師的你又有什麼立場,在這裡吆三喝五的,讓你的師傅把秘方公布你知道什麼叫秘方嗎對不起了,你可能連秘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那小夥子皺著眉,“你誰啊你”
“我可能是看不起你這種沒什麼本事,嗓門又大,還不尊師重道,專門來教訓你這種小癟三的正義使者吧”陳白微一撩頭發,下巴輕揚,笑得甜甜蜜蜜,就是這小嘴叭叭叭的跟鑲了刺人的小針似的。
她清楚的聽到旁邊有幾個人沒忍住笑了出聲,而那位師傅,則沉默的看著她。
小夥子氣得不行,“有你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