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送我鼠標乾嗎。”莫非非常酷炫?100萬一個鼠標?
邵君理說:“打開看看。”
“哦……”
阮思澄運了口氣,剛要暴力撕開盒子就被邵君理給製止了:“彆撕。盒子是開過的。”
“哦,”阮思澄摳那盒子的腦瓜兒頂,發現果然是開過的,於是把鼠標從裡麵扯出來,湊近了看。
竟然還是……被用過的。
右鍵稍微好點,左鍵上麵羅技的Logo“Logitech”已被手指蹭得掉了。
她問:“咋這麼破……”
給她一個破鼠標乾嘛?!
邵君理說:“我創業是19歲那年。一開始很天真莽撞。像你一樣。當時公司就一個人——我自己,把伯克利的宿舍當辦公室,隻有一台電腦、一個鼠標一個鍵盤,就開乾了。”
“……”
“這東西是那時候的。用了大概一年整吧。後來租了間辦公室,招了倆實習生,買了新的電腦,就把它給放起來了,留作紀念。”
“邵總……”阮思澄用兩手捏著,一顆心是滾燙滾燙,說,“這……給我了?單單給我嗎?單單給我一個人嗎?”很珍貴的樣子。
“不是。”即使是在這種時候,邵君理還不忘發上一波嘲諷,“一個鼠標可以發給很多人。我投過的創業公司CEO們人手一個。”
阮思澄:“…………”
這個男人不能好好說話嗎……
果然“不懟人就會死”星球才是他的母星。
她想想,又確認:“我可以用它的對吧?你並不會拿回來吧?即使壞了、變成磚了,我也不會掉腦袋吧?”
“嗯,”邵君理轉回頭,“你的廢話真多。”
“……謝謝邵總。”阮思澄將詭異禮物塞回盒子,又抬頭看今晚這個難得的天,說,“我會努力,決不半途而廢。”
邵君理看看阮思澄,又轉回頭。
半晌,十分輕地說了一句:“傻丫頭。”
音量很小,阮思澄並沒有聽見。
…………
阮思澄邵君理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許久。到晚上十點多時,邵君理說:“走。”
“嗯?”
“帶你去酒吧,喝點兒,你回來好睡個好覺。”
“咦?”
“酒吧離這不遠,上車。知道晚上小區裡麵沒有位置,我剛停街邊了。”
“好。”坐得太久,阮思澄挺費力地從地上爬起,邵君理在旁邊輕扶她的手腕。
阮思澄是一個碼工,一輩子也沒有去過幾回酒吧,覺得那種地方音樂震天,都聽不清彆人講話,男男女女在舞池搖擺,空氣裡麵都是荷爾蒙,不太符合自己的碼工身份。
因此,當進入到一間裝修高雅的會所時,阮思澄還挺驚訝的。
大建築師手筆,文藝複興風格,牆上有油畫,架子上有古董。
大廳裡的主色為黑和黃兩色,燈的布置極具美感。舞台上,古典樂隊正在演奏,有三三兩兩的客人零散坐著。
邵君理尋了個較私密的空間。看不見樂隊,但聽得到聲音。
對服務生,邵君理特裝逼地說了句法文,點酒,然後切回漢語,要了幾樣小食。
等酒上來,阮思澄頭左右地看:“這莫非是傳說中的拉菲拉圖?”
本是玩笑,邵君理卻頷首:“對。”
阮思澄:“………………”
“拉圖,1st Grand Cru Cssé,90年的,是他們這的招牌。想喝調的也行,調酒師在法國拿過調酒比賽的頭名。”
“呃……”阮思澄問,“這……怎麼喝?”
她學著電視裡有錢人的樣子,將細長的杯腳卡在中指無名指間,往上一滑,手掌托起杯身:“這樣?”
“不是,放下。”
“……”
邵君理伸手,拉過阮思澄左手的食指中指,搭在杯腳中間,又將她的拇指按在另外一邊,讓阮思澄用三根手指捏起杯腳,說:“電視裡的都是錯的。正常拿杯子,彆讓你的體溫影響酒的味道。”
“噢。”被碰過的皮膚好燙。
“晃一晃是可以的。”
“噢。”
阮思澄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木有任何感覺,不知道跟超市裡麵10塊錢的有毛區彆。
可不喝又覺得虧了。阮思澄的酒量挺大,紅星二鍋頭500毫升的能乾半瓶,這啥拉圖不在話下,牛飲一般,咕嘟咕嘟喝了好幾杯。
她爸65度白酒能喝一斤,她叔能喝一斤半,她姑能喝兩斤。
邵君理倒慢條斯理,靠著椅子,十分放鬆,淡淡笑著,看阮思澄。
幾杯過後,腦子漸熱,阮思澄還真把壓力暫時忘了,覺得一切都還好。
十一點多二人結賬。
阮思澄抻著脖子一看賬單:“36500。”
“!!!”她懷疑自己看錯,重新數,還是36500。其中拉圖自己35000,幾樣小食500,什麼鬼服務費1000。
“……”她想:這他媽的果然不在一個世界。
邵君理將酒吧發-票仔細折了,放進胸前襯衣口袋。
阮思澄看見,問:“您留發-票乾嘛?”
邵君理抬眼,說:“回去後讓思恒醫療報銷賬單。”
“!!!”
“因為都是為了安慰你。”
“!!!”阮思澄驚疑不定。這個男人雖然高中就去美國了,但是反諷學的不錯,真話、懟人一線之隔,而且一直患有間歇性精神病,有時沉穩乾練,有時突然蹦起來就張口咬人。
見阮思澄竟有一半相信,顯然是被自己虐出毛病來了,邵君理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對方,說:“當然隻是騙騙你的。至於為何想留著它……你不用管。”
說完,又整理下那個口袋,起身:“走了,送你回家。”
“好,謝謝邵總。”
阮思澄依稀覺得邵君理挺戀舊的,愛把東西留著當紀念和回憶,就像那個鼠鼠一樣。
不過反正他家很大……
出來以後阮思澄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剛才那個酒吧沒有dress code嗎?穿運動服也能進去?我看幾位女士都是拖著裙子。”
“對男人有,必須正裝。對女人沒有。”
“還帶這樣……”
…………
因為邵君理的一通安慰支持,出乎阮思澄的意料,睡得還行。
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眼睛還是有點兒腫。
她畫了個挺濃的妝,對鏡子說“沒事沒事”,挺胸抬頭去了公司。
她並沒有選擇瞞著,在公司的例行早會直接宣布貝恒要走,讓貝恒向幾個總監交接代碼,於此同時也向自己彙報一切,並說,對CTO一職她的心中已經有了初步人選,是個大牛,很懂心臟,請大家稍安勿躁,有了消息她會第一時間通知。
其實挖人的成功率並不高,可她看上去非常自信。
接著,她對貝恒說:“感謝你對思恒醫療做的貢獻。貝恒,今天就離職吧。既然你不想乾,那沒必要互相耽誤,10點鐘來我辦公室,我們把工資、假期、醫保社保、股份等等結算一下。”
貝恒有點驚訝,不過很快點頭:“行……謝謝了,思澄。”
阮思澄的想法十分容易理解。既然貝恒確定要走,便不會再用心工作,而他的散漫會影響整個團隊。
而且,依照貝恒性格,在扛不住壓力時一定會說“馬上要走”,反而引起眾人恐慌。
恐慌,一向是在信息不透明時最最容易滋生。
而現在,CEO乾乾脆脆宣布消息,員工反而覺得沒事,覺得CTO的職位應該已有繼任——不然哪會通知貝恒直接走人?
總之,阮思澄的堅定態度反而讓人比較安心。
裝完一通逼,阮思澄回到了自己那間屋子。
強撐著的堅定不移稍有點跨。
“不行不行……”她把昨晚邵君理的鼠標盒子兩下拆開,扯出裡麵東西,跪在地板上麵,鑽進桌子底下,砰地一下拔出原來鼠標,插-上新的。
想博一個好的兆頭。
畢竟當年邵君理是成功了的。那個公司被IBM收購,產品現在還有市場,並未衰退。
好的兆頭未必有用,卻能讓人憑空生出一點信心。
坐回椅子,她理理頭發,晃晃鼠標,發現邵君理沒說錯——還真十分圓滑好用。
畢竟是正版羅技,而邵君理才用一年。
“好……”阮思澄操作著那個左鍵上LOGO都被邵君理給摸掉了的鼠標,想起十幾年前,邵君理的手掌天天覆著自己的手正在覆著的地方,邵君理的食指一直滑著自己的食指正在滑著的左鍵,邵君理……
好像兩手交疊。
臉“騰”一下又成紅的。
“認真工作認真工作……”阮思澄又用頭哐哐磕了幾下桌麵,抬起頭來,眼神變了,“認真工作……!!!死纏爛打找陳一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