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分道(四)(1 / 2)

晚上, 阮思澄一反常態,早早地就爬上了床,打算睡了。她睡前還在臉上敷了500塊一片的麵膜,把包裝袋裡側黏的精華全都摳出來抹在脖子上,不浪費。

她想明天氣色好點兒。臉上可彆起皮浮粉, 醜。

創業狗們工資不高, 可是他們壓力大呀!

嘿咻, 呼呼了。

…………

周日,阮思澄化了個清純甜美的妝, 與平日裡不大一樣。橘色係眼妝, 橙紅色唇妝,身上一條裙子, 巨貴,一次都沒舍得穿過,頭發輕輕紮成花苞, 雖已29歲, 卻像25、26。

9點40就站在樓下。

每有輛車停在附近, 她就過去, 從玻璃裡看自己的明亮樣子。她一直笑, 那是戀愛當中女孩幸福的笑。她自己都覺得好看,一看再看,不斷確認自己此刻無比雀躍, 可能是她這一生中最最美麗的樣子, 她得記住。

想想覺得不可思議, 邵君理竟喜歡自己,畢竟他是那麼耀眼,不論外在還是內在。可再想想呢,邵君理他喜歡碼工,最好創業,還得長得賞心悅目、身材正點,跟他本人理想一致、理念重合,那也確實沒彆人了。每個集合人都不少,湊在一起就剩她了。

9點50,熟悉的車停在身前。車乾乾淨淨,昨晚洗過。

阮思澄一拉開車門就開始笑。她彎下腰,挑起眼睛,看主駕上的邵君理,露出珠貝似的牙齒,不住地笑。

邵君理雖沒有露出電視劇裡霸道總裁常常有的“驚豔”眼神,兩道目光卻是十分明顯地在阮思澄的身上多停了幾秒,唇角一彎:“上來。”

“嗯!”

阮思澄提著禮物,鑽進車子,又把紙袋放在腳下。

邵君理問:“要去哪兒?沒有想法我就安排了。”

阮思澄說:“上午先是……雲京自然博物館!”

“嗯?”

“有個特彆展覽。”阮思澄道,“我要看大恐龍!”

邵君理笑:“喜歡大恐龍?”

“對,‘侏羅紀’係列的電影我都看過。”

“哦?最喜歡哪一部的故事情節?”

“我沒有太注意劇情……”阮思澄瞪著眼睛,結結巴巴,“我基本上隻看恐龍夠不夠大……”

邵君理挺好笑似的,兩邊嘴角弧度未收,輕輕一撥右轉向燈,看看盲點,手掌按在方向盤上一抹,開進寬闊主路。

車子平滑地向行。

到第一個十字路口,阮思澄見紅燈還有60秒鐘,逗邵君理的心起來,探過身子,貓兒似的,在對方的臉上嗅嗅。隔著大約兩三厘米,嗅他耳朵、側頸,發出“窸窸”的吸氣聲。

“……乾什麼。”

“聞聞味道,”阮思澄說,“firm是真的投資爸爸,不是彆人冒充來的。今天可是很重要的,絕對不能跟錯人了。”

邵君理又被逗笑了:“彆鬨。”

他性子淡,一般情況下,所謂“笑”就隻是稍微撩撩唇角,極少露齒,此刻倒是笑的厲害,阮思澄都看的呆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個人便十指相扣,撂在中央的杯架上,等紅燈變綠。

10點30,他們到達雲京市自然博物館。

邵君理把門票買了——有揚清的員工證件居然可以享受5折,讓阮思澄再次覺得“最佳雇主”的頭銜是有道理的。

一進大門,便有一具巨大、完整的恐龍化石,肋骨足有好幾米長。它被擺在巨大的天井當中,雙腳立在一樓地上,頭卻是在五樓附近。

在它兩邊,是阮思澄十分喜歡的霸王龍完整化石。

阮思澄嗷嗷直叫,從提包裡掏出單反,交給一個頸上掛著高端相機乍看上去十分專業的老爺爺,請對方為他們拍照。

和邵君理一起出來,她終於能帶單反了。以前,不管是上學時還是工作後,每一回與女性友人出門旅遊阮思澄都累死累活背著單反,但卻總是在掏出的一瞬間而朋友怒斥:“拿走拿走!帶它乾嗎?!拒絕單反!拒絕高清!我們要用美顏相機和美圖秀秀!”

阮思澄把邵君理給扯到“霸王龍”的旁邊,兩人輕輕挨在一起,阮思澄說:“邵總,比心!”

“……嗯?”

“就這樣,一條胳膊跨過頭頂,一起比出一個心形,拍照好看。”

“不可能。”邵君理道,“想都不要想。”

“來呀,來麼……”阮思澄把臉頰半偏,盯進對方狹長的眼。

幾秒以後,似乎被吵的受不了,邵君理的胳膊一抬,阮思澄的心裡一喜,覺得自己戲弄成功。

然而,邵君理卻回望著她,骨節分明的手伸過去,用修長的拇指、食指把阮思澄的嘴掐住,讓她好像一隻鴨子,道:“閉嘴。”

阮思澄:“…………”她嘴巴被對方掐著,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隻聽兩米那個地方,單反發出“哢”地一響,竟然是被攝影爺爺把這一幕拍下來了……

自然博物館的一樓整個都是恐龍展廳。化石有大有小,有完整的,有部分的,詳細介紹這片大陸億萬年前都有哪些恐龍在世,而它們,就是腳下這片土地曾經的霸主。某小展廳還播出了兩部片子,一個是講恐龍曆史,一個是講考古工作,博物館還專門開辟出來一個有玻璃窗的實驗室,讓遊客們可以看到工作人員處理化石。

二樓、三樓還有四樓展示其他動物化石。按照進化順序、動物門綱十分清晰地排列著,有無脊椎動物、魚類、鳥類、爬行動物、哺乳動物……三樓東側還有一具很完整的藍鯨骨架,超大。

阮思澄在當中亂逛,是不是叫邵君理看,比如,“看,蛇蛇!”而邵君理十分寵溺,永遠當真跟著她看,聲音低沉還帶著磁:“嗯,蛇蛇。”

看著生物逐漸進化,阮思澄還挺感動的。一代又一代地變異以及淘汰,才走到了此時此時這個位置,而他們呢,也正站在一個拐點。凱文·凱利曾經提出一個驚人的看法,即,技術是第七種生命形式,除動物、植物、細菌、真菌、病毒等等之外的第七種生命形式,十分有趣,而阮思澄同樣覺得,說不定有那麼一天,AI真能變為一個生命種類,他們這些工程師們,便是AI的“父親母親”。

五樓東側,是一個昆蟲、蝴蝶等等標本的陳列廳,而西側是一個等比例製仿真動物的陳列廳!九州大地曾有過的、或仍存在的各種動物,比如東北虎、華南虎、大熊貓、梅花鹿、藏羚羊、金絲猴、丹頂鶴……都按等比,由“骨”“皮”“毛”製作而成,栩栩如生,配合大片花草樹木、其他“動物”,被安置在一個一個玻璃櫃內。

“唔……”阮思澄在玻璃櫃前,一項一項地看過去。

到“金絲猴”的櫃子前,邵君理卻忽然之間把她的手給扒下來,道:“我看真得治治你這老往玻璃上按指紋的臭毛病。否則以後,臥室、書房、客廳、辦公室,天天都得擦上幾遍。”

“……嗷嗚。”

邵君理的兩手一收,大掌攥著阮思澄的,固定在她小腹前麵,把阮思澄摟在懷裡:“好好兒看,貼得再近也進不去,有什麼用。”

“……”

看完“金絲猴”,邵君理卻並不放手,依然把人摟在懷裡,還握著她的手,身子一轉,帶著女孩也向右轉,而後又用自己胸膛推著對方,慢悠悠地走到下一個展覽櫃。他兩腿長,怕踢到對方,微微岔開,卻並不會顯得彆扭。

這樣走過幾個模型陳列櫃後,阮思澄聽一直在她旁邊的一個女生對另一個女生說:“好甜呀。”

“……”阮思澄的臉有些紅。

而另一個女生回答:“男帥女美,才覺得甜。”

等兩撥人離得遠了,阮思澄用胳膊懟懟身後的人,道:“人說咱們‘好甜呀’。”

邵君理並沒有說話,從背後,在阮思澄的發頂上吻了一吻。

雲京自然博物館的最後一層,是植物區和“礦石區”。在礦石區,各色隕石、礦石、寶石被陳列在玻璃櫃裡,赤橙黃綠青藍紫,特彆好看,有地球上最重的一塊石隕石,第幾重的鐵隕石,還有各種紅寶石、綠寶石、藍寶石黃寶石、紫水晶、方解石、托帕石、電氣石……每一塊都十分養眼。

“礦石區”最裡麵正在舉行一場寶石展覽。

他們二人一一看過。阮思澄也再次發現,邵君理他什麼都懂,不管是對動物植物還是隕石礦石都能講出一二三四,終於信他過目不忘。

在一大串粉鑽項鏈的櫃子前,阮思澄又沒有注意,趴了上去:“這好美啊。”淡雅、高貴。

邵君理則淡淡一瞥,道:“粉鑽。所有鑽石中的王者。全世界每10萬克拉的鑽石裡,隻有不到1克拉的彩色鑽石,而粉鑽更稀有、少見,基本產自澳大利亞的阿蓋爾,每年大約產50克拉。不過,這50克拉裡,超過50分的非常少,豔彩粉更屈指可數。”

“豔彩粉是什麼東西?”

“GIA的彩鑽分級標準,一共九個等級,從Fait Pink、Very Light Pink、Light Pink開始,到Fancy Deep Pink,Fancy Vivid Pink,豔彩粉是最高等級,很少,不帶雜色的更加少,一般都有藍啊綠的。”

“哦哦,長見識了,真TM好看。”

“阿蓋爾粉紅鑽每年舉行招標,就是拍賣,喜歡可以過去看看。”

“求不要講奇怪的話。”

“真喜歡就買一小把。”

“請不要用‘把’這字當粉鑽單位。”

阮思澄都想要暈了。“博物館有珍貴寶石,那我們也買上幾顆”,這絕不是正常人的大腦思維!

邵君理則不置可否,伸手打開阮思澄包,又從裡麵翻騰出來一瓶袖珍的礦泉水,擰開了。

“……??!!”阮思澄問,“什麼時候扔進去的?”

“在停車場。”邵君理慣常用懟來回答問題,“你這眼神有點夠戧。”

“……”她就覺得包變沉了!

邵君理又笑,揚起脖子喝了一口。今天隻是日常約會,他少見地沒打領帶,襯衣扣子解開一顆,露出一點肌膚,此時喉結上下一動,礦泉水順著喉管下去,特彆性感,讓阮思澄舔舔嘴唇,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出來大概中午一點,太陽正好,金色的光鋪滿院落。

雲京自然博物館院子正中有個花壇,花壇上麵零零落落坐著遊客,而花壇正中央是個三層花架,裡麵種著各類玫瑰,姹紫嫣紅。

看著看著,阮思澄也想曬曬太陽——她都已經許久沒有很悠閒地放鬆過了。

“邵總,”她說,“咱也坐坐?”

“行。”

阮思澄到正門外麵買了一份《雲京日報》,拿出中間一遝廣告,挺狗腿地鋪在磚上,叫邵君理坐在上麵,自己輕輕倚在旁邊。

“唔……”她把手中剩的報紙一張一張舉起來看,“謔,澎湃科技又出事了。被指隻推自家產品,缺乏客觀。”

“嗯。”邵君理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眯起眼睛看風景和過路行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年它的競爭對手放棄中國,人們幾乎全都認為,澎湃的好日子來了,從此再也不用愁了。然而事後複盤來看,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它失去了競爭壓力和進取心。”

“哎。”澎湃畢竟是老東家,阮思澄也希望它好。

阮思澄把《雲京日報》一頁一頁拿到眼前。她看報紙的方法是全展開,兩手掐著兩側頁邊,把上半身整個遮住,懶得疊了拆、拆了疊。

看了幾頁,她突然間意識到了——邵君理被她擋著了。

“邵總,”她轉頭問,“是不是擋著了?”

邵君理的目光一動,道:“你可以再擋一點。”

“???”什麼玩意兒?

“過來一點,把兩個人全都遮上。”

接著,不等身邊姑娘反應過來,邵君理便伸手接了報紙一邊,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叫那報紙正正好好擋住兩人。

“???”阮思澄還定定地看投資爸爸。

乾嗎???

邵君理的唇角微撩,傾身過去,在報紙的遮擋之下,在遊客看不到之處,輕輕吻吻她的眉心。不僅吻,還啜,發生一聲奇怪的音。

“……”阮思澄垂下眼睛,一動不動,讓對方吻。她覺得癢癢的,眉心癢,眼睛癢,一路到了自己腳尖。

他們二人麵對建築,兩手舉起報紙擋著,出來的人無法看到,同時,因身後有一些花枝,後麵的人也注意不到。

幾秒以後,兩人分開,阮思澄把報紙收起,打死也不想再看了。

也就在她剛疊好時,一高大的中年男人端著單反走了過來:“二位,下午好。那個,我是一個自由攝影師,剛才拍了二位剪影,想要個授權。不會進行商業用途,隻是單純自己珍藏。如果參賽、參展,會先征得二位同意。”

阮思澄說:“我們看看。”

“行。”

高大男人調出照片,阮思澄隻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因為太陽是在身後,他們兩人偷偷親吻的影子被投映到了報紙上麵!而且尺寸還不算小!

是剪影,看不清楚麵目五官,然而,女孩子的側顏精致,長而密的睫毛垂著,鼻尖小巧,有飽滿的嘴唇、精致的下巴和纖長的脖子,梳著一個花苞頭,而她對麵那個男人,正珍惜地吻她眉心,二人身後,有一枝一枝的玫瑰花。

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們倆用報紙遮擋,親吻,kiss,卻叫正午燦爛陽光在報紙上留下影子。

“好漂亮……”阮思澄問,“可以發給我們倆嗎?”

“當然可以。”

“嗯,我的郵箱是……”

撿到寶了。

這第一次真正約會,居然留下這樣一張能參賽的漂亮照片。

…………

大約坐到一點十五,兩人打算去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