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基本破裂那天, 阮思澄也覺得不爽。
她超討厭做無用功!誠如卓立所強調的, 與深度合並,可以節約大筆資金, 可在過審以後收費,可以吸納專業人才,可以完善AI產品……從理性看,好處多多。然而,失去完全控製, 這是無法接受的事。眼見雙方寸土不讓, 一切回到坐標原點, 思恒、深度又要比賽, 說不鬨心是假的。她又要想競爭策略, 以便“壓下”對手公司。
惡性競爭,她不喜歡。
為爭取合作,她甚至對愛未說了:“深度醫療和陳一非他們兩個怎麼回事, 大家心裡都門兒清。‘思恒深度’高管職位……我不認為深度的CEO可以勝任。”然而,愛未是個典型商人,並不覺得十分嚴重。雖然略微有所顧慮, 卻還是認為, 讓自己的手中棋子當CEO更加重要。
揚清思恒、愛未深度,雙方並未明確“破裂”,然而, 開完會後, 在慣常的約定下次會麵環節, 揚清、愛未兩方麵都謙虛禮貌地表示,大佬們都挺忙的,如果對方意思不變,再開會也沒啥必要,可以暫停一段時間,等到哪天想法變了,再通知對方一起討論。
於是,在親切友好的氣氛當中,雙方又從“潛在的family”變回要撕到末日的對手、敵人。
從愛未的大樓出來,阮思澄又長長歎氣。
邵君理問:“回公司嗎。”此時已是下午一點。
阮思澄在手機上查:“堵,回去要一個小時。算了算了,今兒不想再工作了,賊TM鬨心,我跟鳳毛說一聲兒,有點晚了,不回去了。”
“嗯。”聽阮思澄唉聲歎氣,邵君理思考幾秒,問,“去散散心?”
阮思澄說:“……去哪兒啊,到處是人。”此時心情實在不佳,聽人吵鬨會更焦躁。
“去釣魚吧。”
“……哈???”有些時候,邵君理的大腦回路阮思澄也不能明白。
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反對?”
“那倒沒有。就是,以前隻撈過,沒釣過。”
“那正好,走吧。開春正好適合釣魚。”
“噢。”
邵君理先開車回家,要取釣竿等等工具。路上,他戴上了藍牙耳機,用語音命令手機:“電話……周介然。”
等到對方接起來了,邵君理是毫不客套:“周,‘幻境’那邊開沒開呢。”
“下個月。”
“嗯……也行。我帶朋友去散散心,三點左右叫人開門。”
“行,掛了。”
邵君理卻根本沒理,又問:“湖裡都有什麼魚?要做餌食。”
周介然說:“不知道。”
“問問,問完發個微信。”邵君理道,“‘幻境’做過對垂釣的宣傳冊子,不難問到這些東西。”
周介然又:“行,掛了。”
“嗯。”
見邵君理摘下耳機,阮思澄睜大眼睛:“周介然?我們房東‘清臣集團’的CEO?傳說中的國民男友?他動不動就上熱搜,你們兩個居然認識!”
“不稀奇。”邵君理答,“都在圈子裡頭,而且都在Stanford念書。”頓頓,“他念本科,我念博士。不過,他學的是經濟,沒有技術。”
阮思澄:“…………”
她想:你還真是攻城獅啊!碼工碼婆,永遠有著謎の驕傲,就是:學經濟、學金融、學法律、學……賺得多又怎麼樣呢?我有技術!我會敲碼!
會敲碼很了不起嗎?!
雖然,邵君理是特會敲碼。
她也知道邵君理老diss周介然的原因了:他們關係好。
話說到這,邵君理家正好到了。阮思澄在車裡邊等,邵君理去收拾東西。
阮思澄再見到人時,發現對方一手拿著黑色釣竿等等工具,一手捏著手機:“……對,海蜈蚣、蝦、雞肉……嗯,辛苦了。”
邵君理還換了衣服,比較休閒。他把東西塞進車裡,回到主駕,從泳池的另外一邊離開彆墅。
到漁具店提了東西,一路把車開到清臣下個月才開始運營的度假村“雲京幻境”。
邵君理給裡麵的人打了電話,沒一會兒,便有一個姑娘跑著出來開門,又指出了到湖邊去的路。
沿路大約開了不到五分鐘,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它在郊區一座山下。山上的水充足磅礴,直直落入一個大湖,還形成了多個淺灘,好像一些形狀不同的綢帶鑲嵌在地表。與市裡麵的湖不同,這裡並未受過工業汙染,藍綠的水十分清澈,隻要細看便能發現大小的魚,也不知魚蛋是從哪裡衝過來的。
而在每個淺灘之上,都有一些紅色亭子,用棧橋相連。湖的四周全是樹木,山水湖景渾然一體。
最大的湖上有瀑布。水從石頭縫隙衝出,雖然不大卻有氣勢,隆隆響著,衝出一片氤氳,交彙之處甚至還有一道小型彩虹。在陽光之下,湖的表麵宛如被鍍上了層金,波光粼粼,向著遠處層層推開。
這湖還有一個“拖尾”。一窄條平地插-入湖中,四周都是木製圍欄。走到儘頭,便仿佛在湖裡邊了,滿目都是湖水、樹木、瀑布、山石。
阮思澄說:“好大好漂的湖湖啊!還有好多的魚魚呢!”不好好說話。
邵君理在地麵蹲下,拿出釣竿,一截一截地抽出來:“將就將就。以後再去馬代海釣。這根竿子四米五長,普通湖釣綽綽有餘。”
“嗯。”阮思澄也跟著蹲下。
“魚鉤係法有很多種,先教一個入門的吧。這樣……再綁幾圈……穿過來……拉緊……”不愧是敲代碼的手,一彎一繞,特彆好看。
“……沒懂。”阮思澄的倔勁上來,“拆了,我必須得學會這個。”
邵君理笑,拿起鉗子把結剪了,把女孩兒摟在懷裡,用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扯過子線,手把手又教了一遍,阮思澄才終於點頭:“知道了。”
接著綁鉛墜、八字環、主線、浮標、漁輪、釣竿……全部都有不同係法,思澄到底是搞亂了,覺得這也太複雜了。
最後則是放上魚餌。
邵君理手勾起環蟲,撈過剪刀哢嚓掉頭部,把釣鉤伸入,穿過蟲身,手腕一抖鉤尖探出,又把多餘的尾部剪掉。
阮思澄道:“我試試我試試。”
邵君理的眸子一轉:“女孩子不應該怕嗎。”
“???”
“活的,環蟲。”
“???”阮思澄說,“如果肯定不會得病,我能空手抓大耗子。”
“…………”
“咱怕過誰?不怕任何動物,也不怕任何人。”前幾天,邢笑佳把她拉進了某創業群,裡麵全是最近兩年的明星CEO。阮思澄一進去,就見Q-Q群公告是“一心賺錢,勿談國事”,裡麵氣氛也是如此。她當即退群,隻留了句“不好意思,以後不來了……我做不到公告要求,彆有一天拖累朋友”,其實也是看不慣,雖然可以理解對方。她有態度,她不覺得跪著掙錢就OK了就足夠了。她認為,這是一個好的時代,幾千年裡從未當過主角的“商人”終於有了話語權,也有了社會責任,可以主動開發產品可以試圖改變世界,不能還是隻看利益。阮思澄知道,在退群後,好幾個人說她“膽肥”。
邵君理把剪刀給她:“敢情以前怕我也是假的。”
“不怕你。”阮思澄頭用力垂著,在雙鉤的另一個上插上一隻小小的餌:“很愛你。”
前些日子,揚清集團又發布了功耗降低幾千倍的家居產品,還跟眾多地產公司達成合作,她就覺得……怪自豪的。
昨天某個知名財經作者還在專欄裡寫,邵君理有一點讓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就是基本沒出過錯,這在IT領域當中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就連蓋茨和喬布斯,還有佩奇、紮克伯格……也全部都犯過大錯,隻是很快調整回來了。而邵君理的每一步,事實證明都是對的,那個作者在最後說:【這不科學,類似玄學。】
邵君理一愣,隨即笑了,拿過魚鉤,道:“拋竿就先不用學了,一樣一樣慢慢兒來。”
說罷,把竿舉過頭頂,貌似輕鬆地一甩,在向前的過程當中勾著線的食指一鬆,浮標、鉛墜便穩穩地落入遠處的湖水中,濺起幾朵小的水花。他看了看浮標位置,又用漁輪拉了拉線,調整魚鉤的落水點,又扔了點餌料聚魚。
旁邊有塊大的石頭,邵君理沒使用竿架,而是把阮思澄抱在自己懷裡,讓對方手持著釣竿,十分傳統地等待著。
頭回釣魚,阮思澄拿著釣竿,十分急躁,瞪著大眼睛,簡直要把湖麵戳出兩個窟窿。
她最討厭做無用功。
隻要浮標輕輕一動,阮思澄就吼著要收:“有了有了!快收快收!”
然而每次,邵君理都聲音平淡:“不是。”“還是不是。”“隻是蹭線。”“這叫探口。”
上躥下跳十五分鐘,邵君理才終於開口:“阮阮。”
“嗯?”
“心靜一點兒。”
“……?”
“釣魚這事兒,需要運氣。餌下足了,技巧到了,最終還是沒有緣分,也沒辦法,隻能看開。總歸有些想要的魚無論如何也釣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