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已經被熄滅,陸知讓像是沒回過神一樣,目光在漆黑的屏幕上又停留了幾秒鐘。
他緊抿了下唇,一言不發地下車,又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牽著溫書瑜上電梯。
全程都很安靜,但臉色也是黑沉的。
陸知讓有點鬱悶,可又不知道能怎麼辦。
他居然被嘲笑“不會玩”,而且是被溫書瑜的朋友嘲笑。
甚至分享給他那些亂七八糟的鏈接。
為了保住尊嚴,他是絕對不會要的!
但問題就在於,他才剛剛結婚兩個多月而已,本來在那方麵就不算“會玩”,這是事實。
可話又說回來,她的朋友又不知道他實際情況如何。
其實,就在上次,溫書瑜還誇他“有與生俱來的天賦”來著。
哦,不對。
那好像是他自己誇自己的話。
陸知讓揉揉太陽穴,眉頭皺得更深。
輸密碼進屋,溫書瑜偏頭看他片刻,戳戳他的胳膊:“陸知讓,你怎麼了?”
陸知讓轉頭看她,“什麼?”
溫書瑜抬眸,“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哦,沒怎麼。”
陸知讓頓了下,僵硬地補充:“就是剛才在想彆的事情。”
三隻毛孩子都探著腦袋,在玄關處迎接兩人回家。
兩人彎下腰,分彆去和它們互動表示安撫。
溫書瑜一邊薅柿子,一邊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這樣啊。”
“你明早還要去實驗室,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先去洗澡睡覺吧。”
陸知讓仍是情緒不太高的樣子,站起身,輕摸摸她的頭,往臥室方向走去。
溫書瑜懵懵地去了次臥的浴室洗澡。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陸知讓在回來的一路上話都挺多的,看到許如生發來的鏈接之後,突然就變得無比安靜。
經過結婚後這麼長時間積累的經驗,她精準地判斷出——陸知讓絕對不高興了。
而且,溫書瑜本來以為,他既然看到了,肯定會把鏈接和圖片全都要過去,並借此機會說點不著調的話。
但實際情況與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陸知讓反而表現得像是沒看見一樣。
可不論看沒看見,他究竟為什麼不高興呢?
許如生好像也沒說什麼,甚至還很“貼心”分享給他們更“高級”的“遊戲”。
雖然她對這種遊戲的接受度還暫時為零……
溫書瑜這次真的想不明白了。
直到洗完澡吹乾頭發敷好麵膜塗完身體乳,她還是一點點頭緒都沒有。
與此同時,隔壁的臥室,陸知讓已經自己想通了。
他洗著洗著澡,就看到淋浴間旁邊的雙人按摩浴缸,他們都還沒有用過。
還有這邊浴室的洗手台,他們在這裡試過,她一
開始還有點抗拒,他也有點緊張,但後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且完美。
他們都是新手開局,兩個人一點點嘗試,慢慢探索、成長,以及進步,就非常好。
不然,豈不是一點上升的空間都沒有。
明天還要早起,今晚的時間肯定是不夠的。
陸知讓趕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畫麵從腦袋裡清出去,想通之後,心情也重新好了起來。
溫書瑜踩著拖鞋啪塔啪塔回去,正打算直接點問他為什麼不高興,就看見男人哼著一段歡快的旋律,身上披著潔白的浴袍,一頭黑發濕漉漉的,悠哉悠哉推開浴室門出來。
陸知讓看到她,向往常一樣彎起眼角,加快腳步來到她麵前:“你今天居然洗得比我還快。”
溫書瑜注意到他忽然就愉快了的表情,茫然地點了下頭:“…可能是,你今天有點慢?”
陸知讓想了想,拉著她的手又回到浴室,把吹風筒插上電,遞到她手裡,很期待的語氣說:“那你幫我吹頭發,可以嗎。”
可不可以的,吹風筒都已經在溫書瑜手裡了。
溫書瑜:“但我可能吹不好,我從來沒幫彆人吹過頭發…”
陸知讓輕鬆地表示:“沒關係,你隨便吹。”
溫書瑜踮起腳尖,比劃了一下高度,“…你低一點啊,我夠不到。”
陸知讓嘗試蹲下來一點。
但這樣又不舒服,而且似乎也不太好看。
他環視一周,坐在雙人浴缸的邊緣,把吹風筒也換了個位置插。
“這樣就可以了。”
“嗯。”
溫書瑜像給自己吹頭發一樣,一隻手拿電吹風,另一隻手撥他的頭發。
男人的頭發好像要硬一些,也可能是比較短的原因,末端還有點紮手。
陸知讓一直在她摸頭發,很舒服地眯起眼睛,唇角保持上揚的弧度,在吹風機的轟鳴聲中,加大音量說:“以後我也幫你吹——”
溫書瑜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要,我怕你把我頭發吹亂了。”
“……”
陸知讓瞥她一眼,嘴角的弧度壓下來那麼0.1度。
溫書瑜記得去造型店剪頭發的時候,偶爾遇到健談的tny,都喜歡在吹頭發的時候跟她聊天。
兩個人互相聽不清,說話的音量都得大很多倍。
她每次都很不理解。那是得有多想聊天,才非要在吹頭發的時候說話。
然而,她和陸知讓現在居然也開始了這種艱難的聊天方式。
其實,也說不上也多想,就隻是正好有話要說…
溫書瑜餘光又看到那台巨大的浴缸,隨口提起:“這個從來都沒有用過。”
擺在這裡純屬占位置,而且裡麵凹凸不平的,張阿姨每次消毒清潔也很麻煩。
陸知讓喉結輕滾了下,大聲問她:“你想用嗎?”
溫書瑜想了想說:“有空試試吧。但真的太大了,一
個人用這麼大的浴缸洗澡,也有點浪費地球水資源。”
陸知讓卡頓兩秒,然後低低笑出聲,“本來就是兩個人一起用的雙人浴缸啊。”
嘈雜的電吹風運轉聲下,溫書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皺起眉:“什麼?”
短發本來也不需要吹多久,現在差不多全乾了,她把電吹風關掉,放回櫃子裡。
陸知讓眼神也有些幽深,站起身,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嗓音低沉地說:“這是雙人浴缸,我們倆可以一起用的。”
“但現在不能再說這個了,不然我今晚就不能跟你睡正常的覺了。”
“……”
溫書瑜臉頰開始發燙,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居然真的是兩個人一起泡澡用的。
怎麼可以這樣…
那還是永遠都不要用了吧……
兩人躺上床之後,為了避免有人抵擋不住誘惑,做出影響早睡早起健康作息的事情,溫書瑜先攥著被角,挪去離他稍遠些的位置。
關燈之後,腦中閃出一個之前沒想明白的問題。
溫書瑜翻了個身麵對他,開門見山地問:“今天剛回家那會兒,你是不是生氣了?”
陸知讓微抬了下眉:“是啊。”
他本來沒打算說的,既然她問起,就坦言道:“但也沒有生氣,就是有一點點不高興。”
溫書瑜:“因為什麼啊?”
陸知讓看她一眼,沉默片刻,語氣幽幽道:“你確定要現在問?”
“也是一個…”他思考了一下措辭,“讓我現在不想正常睡覺的原因。”
“……”
溫書瑜嘀咕:“好吧,那我不問了。”
一會兒後,陸知讓慢騰騰挪過來,伸手把她抱進懷裡。
溫書瑜推推他,想躲。
他胳膊上加了些力氣,貼在她耳邊說:“就抱著睡覺,正常睡覺。”
溫書瑜沒再亂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枕著,表示妥協。
她就快要睡著時,聽到身邊男人沉啞的嗓音:“原來我那麼一點點不高興,都能被你看出來。”
溫書瑜困呼呼地應了一聲,心想,其實挺明顯的,尤其是相處久了就更容易看出來。
因為他日常的狀態實在是太熱情太開朗了,稍微有點不高興,對比就非常鮮明強烈。
緊接著,陸知讓又開口,聲音很低,語速也很慢:“其實,我就算不高興,大部分時候過一會兒也就自己好了。”
他也有點小矛盾,即想要溫書瑜多關注他一點,又不希望她那麼關注他的情緒。
溫書瑜在他懷裡打了個哈欠。
因為困,大部分腦細胞似乎也不工作了。
“好。”
溫書瑜閉著眼,隨口回應“知道了”,還是下意識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他就算不高興,大部分時候過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原來如此。
*
春季學期開學快一個月,溫書瑜投稿的論文初次審稿通過,同時,還收到了寒假期間申請的一場國內學術會議邀請函。
開會的時間也恰好是周末,跟課程和實驗室工作安排都不衝突,而且會議日程隻有兩天。
開會前一天,溫書瑜在家收拾行李,準備踏上出差的征程。
又要分開兩天。
旁邊,陸知讓愁眉不展地幫她收拾東西。
取出一件襯衫,放進行李箱。
又取出一件長袖T恤,再放進行李箱。
近期氣溫有明顯回升,但溫書瑜嚴格遵守春捂秋凍的養生規則,把他放進去的幾件衣服又掛回衣帽間,換了兩件毛衣進去。
陸知讓沉默片刻,毫無懸念地開始發表意見。
“你不喜歡我給你挑的衣服。”
“你出差的時候不穿我挑的衣服,你往後的兩天就不會想起我。”
溫書瑜有點無語地瞥他一眼,“你挑的衣服太薄了,我想帶厚一點的過去。”
她在浴室和衣帽間前穿梭著走來走去,陸知讓也寸步不離地跟她保持相同步速,在屋裡走來走去。
溫書瑜一邊收拾洗漱用品,一邊繼續說:“而且,怎麼可能不會想起你。我們昨天不是剛商量好,每天至少打兩次視頻,每次十五分鐘以上。”
雖然,這是她討價還價後的結果。
陸知讓一開始要求的是,每天八次視頻,每次一小時以上。
這總時長稍微算一下就覺得離譜。明顯就是無良奸商,等著她去討價還價的。
陸知讓抿抿唇,也退一步:“好吧,那打視頻你可不能忘了,不然…”
他說到一半,立刻改口道:“沒有‘不然’,一定要記得。”
溫書瑜正在分裝身體乳,“嗯嗯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等行李都收拾好,陸知讓大概還是覺得應該帶一樣他挑選的東西,以增加她在出差期間想念他的頻率,或是在這分彆前的夜晚給自己找點存在感。
陸知讓思來想去,把上次紀念日時給她挑的小王冠塞進了行李箱。
幾分鐘後,突然多出的包裝盒就被溫書瑜發現。
“陸知讓,這是你放進去的嗎?”
“嗯!”
溫書瑜皺著眉把盒子拿出來,放回抽屜裡,聲音不小心大了一些:“我是去開會,又不是參加舞會,哪有人會帶這種!”
被凶到的陸知讓垂眸,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對視幾秒,溫書瑜被他這虛假的委屈表情逗笑了,走過去,踮腳,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陸知讓挑眉,忍住拚命上揚的唇角,裝作沒有被哄好的樣子,“就這樣?”
溫書瑜:“…陸知讓你彆裝了,快睡覺。”
又堅持一會兒後,陸知讓也忍不住了,低著頭笑起來,抬手揉揉她的頭。
“唉——”
他長歎一聲氣,幸福
又無奈的語氣:“怎麼辦,我老婆現在好像越來越了解我了,以後再想騙都騙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