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警幻的嘴角像是狠狠抽搐了一下,她如同一個被逼入絕境而走投無路的人,路邊的乞丐都能比她淡定從容。
警幻深呼吸一口氣,看著寶玉放著一個絕色美人的身子不顧,一心隻想著診病,木愣得讓人簡直想把他的頭撬開,看看他這顆小腦瓜裡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她執掌幻境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開竅的人。但既來了她這裡,再遲鈍的人也須得給她懂事了才能離開。
想到這裡,警幻麵色一沉,對著可卿使了一個眼色。
她們姐妹朝夕相處,心意相通,在她示意的一瞬間,可卿就明白了過來。她微微一笑,將自己的手從桌上拿開。纖細白皙的兩隻手緩緩搭上她的肩,紅紗及地,平白地為屋裡添了一分曖昧的氣息。她柔若無骨地湊近,幾乎是懟在寶玉的麵前,然後輕輕地吹了口氣。
“你方才看出來什麼了麼?”她吐氣如蘭,就著這個動作,慢慢地朝寶玉的肩膀靠去。
警幻終於露出一個得逞的、肆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可卿的魅力極大,根本沒有男人能拒絕。
在她心裡,這事已經成了。警幻輕蔑地抬了抬下巴,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離開。她轉身走了一步,才將扶到門框,就聽到寶玉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麼?”
她背一僵,下意識以為寶玉在質問她,過了會才意識到,寶玉這會……應該分不出精力來管其他人才對。
所以是錯覺還是又出意外了?
警幻絕望轉身。
她一眼覽儘屋中情況,先看到了可卿委屈的眼神,從她匍匐在地的姿態和頗受打擊的模樣來看,毫無疑問……行動失敗了。
寶玉茫然無措地立在邊上,似乎想扶,又遲遲沒有伸手。
秦可卿等得手都撐疼了,也沒等到他接下來的動作。她被羞辱了一般地咬緊了唇,自己撐著手爬了起來。
小八見狀趕緊說:“看吧,我就說她是騙你的。”
寶玉自然也知道,他本就是醫者,一眼就能看出她剛才到底有沒有摔痛。隻是……
“統統,你能不能把她身上那
些標點都去掉?”
有些地方都錯位重合了!
“啊,是麼?”
小八訕笑一聲,心虛地把一整套人體標識圖收回來。事出緊急,它都沒來得及一一對應。現在出現了這樣的紕漏,它沒好意思再開口說話了。
不過教育的意義已經達到,回頭還能以這為基礎再開展幾節內容相關的課程。從這方麵來講,它的行動也並沒有那麼失敗……
和小八溝通好之後,寶玉才分出注意力來應付眼下的情形。沒了文字遮擋,秦可卿精致的眉眼毫無保留地顯露出來,讓人看了就賞心悅目。寶玉並不遮掩自己的欣賞,警幻和可卿見了他的眼神,差點以為這事有回轉的希望。
可隨即,她們就聽到寶玉說:“你身涼無汗,應是脾腎陽虛,肝鬱氣滯,觀你脈色,平時還是注重保養些好。”
怕她不上心,寶玉還補充了一句:“少時不注意,老大徒煎熬。”
少時。老大。
可卿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兩個詞還能放到她身上。
她默了默,忍不住哀怨地問:“你見過會流汗的仙女嗎?”
寶玉:“……”
好像真沒有。
他就沒見過仙女,這還是第一次。
業務不熟練,鬨笑話了。寶玉撓撓頭,有些窘迫地側過臉,呐呐道:“抱歉。”
他還以為蓉兒媳婦和他一樣,也是□□凡軀,這才想借此機會好生為她診斷一番。就剛才的脈象而言,情況確實比凡間的她更嚴重。
原以為是之前在寧府中沒看仔細,可現下看來,眼前這個女子和他認識的蓉兒媳婦根本不是一個人。
“罷了,罷了。”可卿擺擺手,經過這場鬨劇,她是徹底沒興致了。“我不與你計較,隻是……你身上先前彈開我的金光是什麼?”
“金光?”
“金光!”
有人的反應居然比他還大,寶玉奇怪地朝警幻看去,就見她似乎受了什麼重大的刺激一般,臉色煞白,眼中神色不斷變幻。
她倒也沒變得歇斯底裡,隻是一個人怔怔地站了半響,嘴裡翻來覆去地念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怪道之前的冊書上沒了字畫,怪道她這麼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