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希拉·海伍德?”
傑森這麼問道。
女人沉默了一下:“……是。”
他又道:“我的親生母親?”
希拉:“如果不出意料,對。”
傑森笑了一聲,但這個動作牽扯到了他臉上和身上的傷口,讓他迅速地收斂了笑意,卻仍然沒有發出任何的痛呼聲。
他已經被用撬棍毒打了整整一周了。
這個問題不是他第一次問她,但過了這一周,他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次。
他的聲音其實已經非常微弱了,哪怕他的語氣依然冷靜,但喪失了大部分生命氣息,讓他的話聽起來像是臨死之人的呢喃。
希拉縮在他對麵牆邊的角落裡,望著傷痕累累的他,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隻是抱緊了自己雙腿,低下了頭。
愧疚和心疼是有的,悲傷和痛苦也是有的,但這些東西都遠遠抵不過她對生的渴望,還有麵對那個瘋子的恐懼——
“哢噠。”
門開了。
希拉身子一抖,縮得更緊了些,把自己的頭深深埋了下去。
已經微微闔上眼休息的傑森驀然睜開了雙眼,看著刺目的光芒在門口處照進,清晰地勾勒出一個高瘦的輪廓。
因為那個男人背光而站,他並不能看清他的臉,但也不必看清,因為會打開這扇門的從來都隻有一個瘋子。
那你又到底會在什麼時候過來呢?布魯斯。
傑森漠然地閉上了眼,不理會這個混蛋即將要對他乾的事。
但少見的是,他頭一次沒有開頭直接以棍棒打招呼,而是用他的奇腔怪調嘻嘻笑了:“嘿,小鳥,看來你今天的氣色不錯,是有在想你的鳥爸爸嗎?那隻小蝙蝠?”
傑森紫紅色的嘴角動了動,尖銳的痛感刺穿了他的知覺,讓他在這具遍體鱗傷的身體中清醒無比。
他冰冷的藍色瞳孔倒映出了一張塗抹著小醜妝容的臉,整張臉幾乎都被慘白色覆蓋,無時無刻不在咧開的嘴角與周邊的紅色染料相襯,讓人看著就毛骨悚然。
傑森冷笑了一聲。
“——你今天廢話真多,混球。”
最後一個詞的音吐出之時,堅硬的棍棒就毫不留情地狠狠撞上他柔軟的腹部,把他整個人打翻了出去。
小醜“嘖嘖”地走近了他,被暗紅色的血液覆蓋的棍子在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一步步接近他。
“嘿,親愛的羅賓,為什麼對我這麼凶呢?真是個不懂禮貌的壞孩子——”他低聲笑著,怪異的笑聲回蕩在空闊的空間中,仿佛能蠱惑人心,“哈哈哈,不過沒有關係,今天的我非常開心——”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見你的可愛妹妹,對吧?小小鳥。”
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男孩猛然咳嗽了起來,他掙紮著想站起身,扭頭憤怒憎惡地看著小醜:“你這個混賬,你怎麼敢把想法打到她身上?!”
傑森咬緊了牙關,任由血液在嘴角滴落,眼白處逐漸泛起血絲,死死地瞪視著他此生最大的仇人。
但小醜毫不在乎,畢竟這樣的眼神他見過無數次了。不如說,他非常享受這種盈滿了無能為力的絕望的痛苦眼神。
所以他更加放肆地大笑了起來:“我為什麼不敢呢?你已經在這裡了,而你的鳥爸爸也還是沒有找到你!哇哦,我真是了不起。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和那個漂亮的小可愛能不能讓小蝙蝠突破他自己的原則了——你說,他會嗎?”
丟下這個問句之後,他就離開了。
那個瘋子張揚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在重新變得黑暗的空間中,男孩虛脫地重新癱倒在了地上。
——伊妮德。
傑森囁嚅著,低聲地一句一句呼喚著這個名字,腦袋強烈的震蕩感和身體尖銳持續的痛覺逐漸褪去,他所有能感受到的隻有這個名字了。
——他要去救她。
他艱難地、緩慢地站了起來。
希拉震驚地看著他。
他踉蹌地、蹣跚著走了起來。
——他必須。要去救她。
傑森麵無表情地看向希拉,聲音沙啞又壓抑:“……你想要出去的話,就來幫我。”
——幫他逃出這裡。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胸前,被他用層層疊疊的衣服努力保護好的藍色鑽石,無聲地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同時,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在另一個世界,安靜地躺在床上的少女
呼吸平穩,她頭上戴著的頭盔驀地閃爍起了微弱的藍色光芒,複又慢慢地沉寂了下去。
“哢噠。”
熟悉的聲音響起,傑森和希拉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被小醜緊鎖著的門突兀地打開了,在他們緊張的注視中緩慢地張開,露出空無一人的荒地。
門開了。
--
從此以後,他並不相信所謂的血緣關係,因為真正親人之間的愛並非會被這樣的關係束縛,又或者因為沒有這種血緣而無故消失。
他愛伊妮德,是因為這五年來日夜相伴的每個日子、相互傾訴的每一句話。
伊妮德愛他也當是如此。
--
——是噩夢。
像是從藍色寶石中發出來的柔和的光芒侵占了她整個視野,等光芒散儘,她卻隻能看到一個奇怪的環境。
黑暗又封閉的環境,鐵棍在地上拖動發出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