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遊戲中的時候, 她很少做夢。
像是為了確保她的體驗真實性一樣,從進入路線第一次睜開眼之後,每時每刻都過得非常真實, 仿佛在另一個世界體會自己的另一個人生。
但唯獨每天入睡之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質的問題, 她印象中幾乎沒有過進入夢境的記憶或者感覺。
所以每一次在遊戲之中做夢, 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奇異的體會。
她感覺到自己在下墜。
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之中, 有呼嘯的狂風掠過她的身體, 吹得身上的衣服颯颯作響, 而她就在其中無依無靠地往下墜落——
緊接著, 有什麼模糊的聲音穿透一切阻礙與雜音,被她的耳朵捕捉到了細微的字節。
【——No,please……】
夾雜著絕望與悲痛的懇求聲低若呢喃, 卻仿若一記重錘般狠狠地敲擊在她的心臟之上,連流動的血脈、全身的神經,還有那靈魂的最深處像是都重重地震顫了一瞬。
被那哽咽的聲音和其中所蘊含的濃重情感震懾到,她隻覺得在心臟深處有什麼炙熱的東西破孔而出,讓她無意識地淺淺吸了一口氣。
忽地, 她的背部撞到了什麼東西,在猛烈的下墜過程之中戛然而止, 停止在了某一刻、某一個地方。
所幸這似乎是因為在夢中, 所以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隻知道自己是墜落到了某個地方, 大概是躺在了地上。
隨後,她又感覺到麵前有微風吹過,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到了她的臉頰之上,被她的體表溫度融化, 化作水滴從她的眼角流下。
被這輕微的低溫刺激到,她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隨著微風飛舞的白色小雪,視線儘頭的背景是因為烏雲積壓而格外暗沉的天空,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寂靜的風景……和一座直入雲霄的山崖。
陡峭的山體上沒有任何綠植的存在,冰冷堅硬的石塊被天然雕琢成起伏不平的山崖表麵,在風雪之中巋然不動。
忽地,她又看到了在那幾乎占據了全部視線的高聳懸崖之上,有一個人被一條細繩勾住,悲慟到麵容扭曲,就這麼凝望著她的方向。
——不,他看的不是她。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大腦之中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任何東西、也不想去思考任何東西,隻是機械一般地往那個男人目光的停留之處轉過頭去。
——她並不認識那個男人。
她看見了。
——她也不知道他如此在乎的人是誰。
她看到了。
——但是,但是……
熟悉的麵容輪廓在她的瞳孔之上清晰浮現,美豔至極的側臉凝固在某一時刻,瑰麗的淺綠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正上方,與發色相似的鮮紅血液從身下緩慢流出,浸染了將近半個身軀。
就在這幾近慘烈的場景之中,她卻看到了,那漂亮的紅色嘴唇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不。
顫抖著,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到那具身體。
像是被什麼力量禁錮了一樣,她能使用的力量極小,幾乎是拚儘全力才緩慢地靠近了那個人,卻始終都碰不到。
眼前在瞬間就變得模糊,於是連那個人的麵容都被朦朧水光隔去,讓她看不到任何東西。
喉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扼住,想要呼喚、想要哭泣的聲音被儘數阻攔於發聲之前,說不出任何話語。
但是,但是,她想看見她、她想呼喚她、她想觸碰她——
崩潰的情緒在全身湧動,讓她失去了控製身體的所有力氣,隻能顫抖著、無聲地哭泣著、絕望地呼喊著……
[……M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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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為了預防這種特殊的情況出現,所以娜塔莉婭在那間房子裡麵其實並沒有放置太多必要的東西,也讓他們離開的速度非常之快。
因此在決定舍棄這個房子之後,他們立刻收拾好了一些應急用的隨身物品,將已經睡熟了的娜斯塔西亞裹進保暖效果極好的衣服之中,在那個未知的勢力到來、在那兩個人醒來之前悄然離開了。
幸好在之前娜塔莉婭刻意同伊凡提起要離開這裡時,他們兩個就已經大概商量過接下來的去處、甚至已經安排好了絕大一部分事務了。
所以除了這趟行程出乎他們意料地提前了不少,以及在路上的腳步匆忙了不少,但總體來說,還算是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但就在當天深夜,在他們剛離開基輔的領地不久之後,有意外突然發生了。
儘管已入深夜,可烏克蘭首都往外駛離的火車上依然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群,隻是剛好因為時間的問題,擁擠的車廂之內稀少的光源被黑壓壓的人群儘數遮去,隻留下夾雜著細微稀碎聲響的黯淡平靜。
再加上一路上他們兩個人都小心地不讓孩子受到過分的顛簸、也一路避開了較大的聲源處,才確保她睡得平穩。
因此,在這種環境之中,時刻注意著娜斯塔西亞的娜塔莉婭很快就發現了女兒的輕微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