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史蒂夫說:“就是這個表情。”
突然被迫閉嘴的布洛克:“?你在說什麼?”
史蒂夫比劃了一下他的嘴角,笑著說:“這是娜茜最喜歡做的動作,撇嘴。你們兩個,還真是互相學了不少東西。”
布洛克嗤笑了一聲:“隻有我嗎?跟塔羅斯認識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對上我的嘴更損了,塔羅斯也知道了怎麼讓我噎得說不出話。而且,我記得跟你相處了沒多久,她就開始學會一本正經地瞎扯,你也學會了裝模作樣地蒙混過關。”
“——說到底,不都是這樣嗎?”
他們這個並肩作戰了四年了四人團體,不是早就在彼此身上,刻下無法褪去的痕跡了嗎?
史蒂夫仰望著頭頂皎潔的明月,笑了笑:“是啊,你說得對。”
無論一開始,他們到底是為什麼站在一起,最後已經變成了彼此之間無可替代的戰友了。
就像是在他第一次知道娜斯塔西亞的生日之時已經是當天的深夜,他走遍了加德滿都(尼泊爾首都),才勉強挑出一個整潔、符合他心意的小本子。
而史蒂夫也清楚無比地記得,當那個紅發少女一臉驚訝地從自己手中接過那個根本沒有任何特色的本子之後,她揚起的燦爛笑容。
那個笑容在史蒂夫的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記。
此時此刻回想起那個美麗的笑容,史蒂夫發著愣,幾乎是不過腦子地問出了一個問題:“……她的mama,到底是什麼樣的?”
布洛克奇異地看著他:“你怎麼就這麼在意那個女人?”
史蒂夫輕笑了一聲,卻是搖了搖頭:“娜茜……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為之努力的原因,不都是為了她的母親嗎?”
或許也正是那副不顧一切的悍然姿態,才讓他們三人有所動容,最後選擇了不問緣由地幫助了她那麼多年。
布洛克沉默了一下,忽地說了一句看似毫不相關的話:“你知道嗎,阿戈摩托之眼,也就是時間寶石,是能扭轉死亡的。”
史蒂夫頓了一下,沒有接話。
布洛克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但是被它扭轉了死亡的人,基本無法活過接下來的三年……但是。”
他停頓了許久,最後嘲諷般地笑了一聲:“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真的不可能的,隻要你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你所想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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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妮德從混沌的意識之中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球形的天花板。
“醒來的時間點還不錯。”熟悉的溫和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聽到這句問話,伊妮德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卻摸不到任何的傷口與血跡,仿佛失去意識前的巨痛與生命流失感都是錯覺一樣。
她頓時從躺著的床上坐了起來,看向發聲處。
在她麵前隔著一段距離,一身染上了少許血跡的淡黃長袍穿在古一法師的身上不減風度,反而襯得她的氣質更加肅殺果決,卻也奇異般地與她臉上平和的笑意融合在了一起,不顯得突兀。
伊妮德愣愣地注視了一會自己的師父,才張開嘴下意識地開口說起了話——
等說完了一句完整的話語,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耳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臉色驀地一變,伊妮德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她發不出聲音了。
古一法師並不驚訝,隻是輕聲安慰道:“彆擔心,沒什麼事情,隻是暫時發不出聲音。”
伊妮德搖了搖頭,表示她在意的並不是這件事,著急地又張開了嘴,急切地看向師父,試圖擺出口型表達自己的疑問。
深知她想問的是什麼,所以古一法師沒有等她做完口型,隻是伸出手指,指了指她身後。
伊妮德一愣,下意識地轉過了臉。
她一轉頭,就看到了自己身旁還擺著另一張床,而床上躺著的正是麵色蒼白、緊閉著雙眼的娜塔莉婭。
伊妮德的呼吸一停,幾乎是在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立刻往前一傾身體,腿剛挪動了一下,就無力地無法繼續,整個人直接往地上倒去。
還好古一法師一直注意著她,以不同尋常的速度走到了她身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身體:“好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雖然並不無道理,但還是先冷靜一下。”
借著她在旁邊的支撐,伊妮德努力地跨越了不算遠的距離,走到了那張床旁邊,最後勉強地依靠著床邊站穩,顫抖著手撫上母親毫無生氣的麵孔。
而她身邊,古一法師臉上的笑容也消散了,隻是低聲說著:“雖然布洛克給你們做了緊急措施,但傷口太嚴重了,最後……還是,晚了。”
——晚了。
“你也死了。”古一法師歎了口氣,“我幫你騙過了【世界】,但她……”
伊妮德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卻一字一句地做出口型:有辦法嗎?
古一法師看著她,不發一語。
但看到她的樣子,伊妮德卻笑了,她肯定地說:你有。
古一法師沉默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說:“……可是,伊妮德,你能為這件事,付出什麼呢?”
伊妮德反問了一句:我有什麼不能付出的?
隻要能讓這個人活過來,她有什麼不能犧牲的?
在那個時候、在接下來的時間之中,她確實是這麼堅信著的。
但同樣的,那份被硬生生從這個人身邊剝離的痛苦,也是如此得讓她難以承受。
她不後悔,隻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