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兩個人就打算各自回房間睡了。
已經十一點多了。
謝青回房間看到床就覺得眼皮打架,洗臉的時候卻發現洗麵奶用完了。
她不得不再出一趟門,去酒店旁邊的24H便利店先買支洗麵奶湊合用。
買完上樓,看到沐子楠正在自己房麵前敲門。
“子楠?”謝青喊了她一聲,沐子楠轉過頭:“青姐!”
謝青:“有事?”刷開門,她招呼沐子楠一起進屋。
沐子楠顯得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問她:“青姐,你跟綺文出版的編輯認識嗎?”
謝青一滯。
皺皺眉頭,沒多說彆的:“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
“今天突然有人跟我打聽你。”沐子楠撇了下嘴,“我和幾個作者大大一起吃飯,有個人過來問我們,‘《文采風流》上那個戴麵具的作者,真名是不是叫謝青’。”
謝青一下子緊張起來,追問:“你們怎麼說的?”
“大家都覺得這麼問太奇怪了啊,就含糊過去了。”沐子楠頓了下,“然後他又跟我們套了一陣近乎,說有書想出版的話可以投給他,還給了名片。”
說著,她掏出名片遞給謝青。
謝青接過來一看,人名她不認識,但上麵確實白底黑字印著綺文出版。
不知不覺,謝青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她不知道綺文要乾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好事。
誠然法院判決已出,上訴期也已經過去,這個案子不會逆轉。可綺文因為這件事被折騰得那麼慘,想給她添點惡心,邏輯上也說得通。
她一時間腦子都空了,顧不上太多,直接給陸誠撥了個視頻。
她好像從未給他撥過視頻,陸誠看到視頻申請的時候,愣了一下。
她自己其實也在撥出去的刹那愣了一下,不懂自己為什麼不打電話,而是撥視頻。
想了想,或許可能是因為她現在急切地想要看到他吧。
視頻轉瞬接通,陸誠有點茫然:“謝青?怎麼了?”
接著注意到旁邊的沐子楠:“啊,我聽楚誦說你是……”
沐子楠雙頰一紅,羞赧地低低頭:“學長好。”
陸誠一哂,目光挪回謝青麵上,很快便看出謝青神情不對。
“陸誠……”謝青定住氣,“子楠說綺文的人在打聽我。”
陸誠神色一震:“什麼?”
“她說她們在跟參賽的選手打聽,戴麵具的人是不是叫謝青。”謝青越說恐懼越深,聲音克製不住地發抖。
“你彆慌……”陸誠道。
但他心下也有些慌了。
他沒想到會出這個問題,為了保證這一環不會出錯,第一期錄製之後他就把視頻拿給幾個見過謝青又不知道她要上綜藝的熟人看過。
她戴著遮擋全臉的麵具、聲音也經後期變過聲,完全沒人認出她是誰。
就連一生書都沒認出來。
一生書還費解地問他:“我以為你們搞這麼大架勢是為了捧神秘人?”
可是綺文竟然看出來了。
大概隻能說是仇恨的力量。
陸誠想了想,沉氣:“你彆急,我馬上讓法務出一份保密協議,連夜讓節目組拿給選手簽。”
謝青冷靜了兩分。
誠書文化的法務還是靠譜的,肯定能搞出力度足夠的協議來。
但她還是止不住地不安,陸誠又道:“後天的錄製你先彆參加了。”
“行。”謝青點頭。
她也這樣覺得。既然綺文的人在盯著她看,她還是不要一個勁兒地到他們麵前晃悠,讓他們看得更清楚好。
就像除夕那天夜裡,楚誦打遊戲時對陸誠狂吼的:“哥你彆送人頭啊!!!”
.
於是當日的錄製現場上,主持人推說“我們的麵具girl病了”,讓陶然自己展示了成品。
稿子經過謝青修改,在二人見麵的部分加了一個小情節,不再是夏雲姒見完禮後二人便落座交談、溫馨地回憶過往。
許昭儀屏退宮人:“你們都先退下。”
宮人們齊齊施禮,安靜無聲地告退出去。
許昭儀搭著扶手站起身,低垂著眼簾走向夏雲姒。
一片靜謐的氛圍,令人心弦緊繃。
女製片小聲和男製片交談:“她不會要打女主吧……”
話音剛落,就見許昭儀端端正正地朝夏雲姒跪了下去:“四小姐萬福。”
女製片一愣,好奇心被挑動,不再交談,聚精會神地看向屏幕。
夏雲姒頷首,神色謙遜溫和,手上卻隻是不急不躁地虛扶了下:“昭儀娘娘這是乾什麼?這是宮裡,嬪妾是來向娘娘見禮的。”
許昭儀起身:“人前,本宮是許昭儀,您是新進宮的夏才人;人後,奴婢是夏家大小姐的婢子,您是四小姐。”
夏雲姒平淡地笑了笑,美眸微抬,視線定在許昭儀麵上:“坐。”
許昭儀這才敢坐。
然後,進入了閒話家常的情節。
兩個人聊到了些宮闈秘辛,提到了貴妃的死,但因說得模模糊糊,觀眾也推測不出什麼。
其餘話題就都無關痛癢了,無非說說夏家的曾經、聊聊宮裡的當下。
但短片結束後,場上還是安靜了一會兒。
主持人不得不出言提醒:“三位老師?請點評一下。”
應該最先發言的女製片反應了一下,失笑:“對不起,我還在回味剛開頭的情節……嬪妃是皇帝冊封的哎,昭儀比女主高那麼多,竟然還要向女主見禮,我就在想是不是女主特彆會治下。”
鄭教授插話:“至少是女主家裡特彆會治下。”
“對對。”女製片點點頭,“你們這個故事弄得我好好奇啊……”說著雙手合十,“真想要求各位選手在下來的環節裡不管誰跟麵具girl一組都還繼續講這個故事。”
主持人笑起來:“哈哈哈哈那可能不行,他們不會每一輪都抽到宮鬥題啊!”
女製片板臉:“這個節目就不能黑幕一下嗎!”
氣氛被活躍起來,接下來男製片發言:“我的關注點差不多,覺得這個設定特彆有意思。”
頓了頓,他續道:“因為這種一個嬪妃身邊的侍女也得寵成了嬪妃的設定在宮鬥劇裡是比較常見的,對原主仍然忠心的也有,但是處理成許昭儀這種力度的我好像沒太見過。我就很好奇……她倆是麵和心不合呢,還是真能成為特彆堅固的聯盟?另外楊老師剛才說顯得女主特彆會治下也是一點,看下來就覺得這女主估計戰鬥力挺強。”
鄭教授則提到了一個不同的點:“我在想許昭儀跟貴妃的死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他低頭看手裡的稿子:“有些細節畫麵上演了,但不太明顯,原文裡讀起來特彆有意思。在兩個人聊貴妃的時候,都有些微妙的神色變化,我覺得這可能是個伏筆。”
“三位嘉賓。”主持人笑道,“你們把本期節目玩成了探案類。”
三人略顯局促的笑了一陣,女製片擺手:“她們太會吊胃口了!”
台上,陶然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了好幾回。
成片質量不錯,可想而知會拿高分。
每個環節都是她把關把出來的,原稿也是她動筆寫就,謝青在這一場裡的出力十分有限。
但所有人關注的,都恰好是謝青修改的點。
她心裡難過,難過得像刀絞。
嘉賓的每一句話都變得尖銳刺耳,都像是在告訴她,你就是技不如人。
即便你已經獲得了屬於自己的成功,
你也還是技不如人。
.
這一場,謝青和陶然拿了全場最高分,92.5。網絡投票環節也不太有懸念了。
數年來,無論是網文還是電視劇,宮鬥都是個長熱題材——長熱題材並不意味著不會撲街,但至少意味著隻要你水平達到了及格線,就很容易獲得應該獲得的成績。
如果本身水平優秀,大爆近在咫尺。
第二期上線後,微博上甚至刷出了#求看《問鼎宮闕》#的話題。
不知熱心觀眾們是在哪裡進行了討論,齊刷刷地在微博裡刷屏:
“女王問鼎,天下皆定!
袖手宮闕,四海俱平!”
——一部並不真正存在的書和劇,竟然連粉絲口號都有了!
就連飾演夏雲姒的顧雯也因此紅了一把。
此前她也出演過兩三部古裝劇,都沒什麼水花,這一次因為加起來才20分鐘的短片反倒上了熱搜,顧雯有點慌。
她跟謝青說:“回頭我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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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七八天,就是第三期的錄製。
錄製的第一天,還是會先在演播室裡拍攝公布上期成績的部分。
謝青這次依舊沒有登台,在後台嗑著瓜子,準備拿到意料之中的第一名。
上回在網絡投票的過程中,她連投票頁麵都沒太敢看。這回心如止水地點開看了幾次,每次都看到自己的票數遙遙領先。
這次一共二十個組,從最後一名開始公布成績,公布到第一組很用了些時間。
但公布出來的那一瞬間,嘉賓和其他選手們還是很給麵子地都爆出了掌聲。
陶然從選手席走到舞台正中,主持人把話筒遞到她麵前:“上一次我記得你排名不高,這次拿最高分,高興嗎?”
謝青在後台的屏幕上看到陶然臉上滯了滯,接過話筒:“高興肯定是高興的,我覺得我如果接下來繼續跟她搭檔,成績還會更好。但是深思熟慮之後,我還是決定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這跟台本不一樣。
主持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什麼事情?”
陶然掏出手機,邊點開微博邊說:“關乎職業道德的事情。其實我在節目開始之前已經發了條微博向大眾進行說明,現在站在這裡,是想讓各位老師和各位選手也心裡有數。”
說罷,她看向後台的方向,那裡正好有個機位:
“謝青,我們的麵具girl,‘誠書文化的神秘人’,你就是曾經因為抄襲退圈的玉籬,對嗎?”
選手席轟然掀起議論。
三位嘉賓也露出訝色,鄭教授小聲問旁邊:“什麼玉籬?”
女製片也壓音:“一位作者,以前可紅了。代表作叫《青珠錄》,您可能聽說過。”
鄭教授點點頭。
陶然衝著後台,又問了一次:“是不是?”
“你是不是涉嫌大麵積抄襲的《赤玉錄》的作者,玉籬?”
後台的房間裡,謝青木然看著咫尺之遙的轉播屏。
屏幕裡的陶然仿佛也能看到她一樣,目光如炬地盯著鏡頭。
那樣的正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