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女孩身材瘦弱,穿著件過於寬大的外套,安靜站在頂樓。
她的背不自信的瑟縮著,呆滯的目光透過厚重的劉海,望著遠處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
手中冒著熒光的手機屏幕上,校園論壇置頂的標題觸目驚心——
“土包子的情書,什麼水準?”
配圖,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手寫的情書字跡雋秀彆致,一字一字均是一個女孩情竇初開的心跡,卻被大剌剌地公開在論壇上,任人圍觀。
底下的跟帖更是不堪入目:
“哈哈哈哈什麼年代還有人寫老土的情書?不愧是她!”
“寫的‘真好’,她不會真以為有人喜歡她那種又土又毒的人吧?”
“我哭了,你呢(狗頭)?”
“我就知道,要不是因為花央央,陸小少會接近這種人?”
“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女孩收回目光,望著仍在論壇飛快蓋起的“高樓”,無聲的嘲笑,卻像是紮進她心臟上的刀。
兩滴淚重重砸在手機屏幕上。
情書是她寫的,寫給她喜歡的人,陸沉。
在今天之前,她還在做著“她也可以被人喜歡”的美夢,今天之後,原來……真的隻是夢而已。
她與這個繁華的都市,終究是格格不入的。
也許,她當初本就不該考入這所大學,不該給花央央捐血。那樣,她就不會被花家發現,不會被接到花家,當什麼所謂的花家大小姐,不會……認識這麼多不該認識的人。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你叫我上來有事?”陸沉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張揚,隻是多了幾分不屑。
女孩一動未動,低著頭,劉海擋住了她的半張臉。
陸沉擰眉,英俊的眉眼滿是不耐煩:“小爺今天心情高興,不想看見你這張死人臉,有事說事,沒事……”
女孩用袖子將手機屏幕上的淚擦去,將手機遞了過去:“是你發的?”聲音沒有一點生機。
“什麼……”陸沉不耐煩接過手機,看見上麵的帖子內容時也是一愣,繼而眉心緊皺,“小爺想玩你也不會用這種卑鄙……靠!是張陽那小子!”張陽,他的小跟班。
從接到她的情書,陸沉就知道她上鉤了,情書也順手甩給了張陽。
女孩低著頭,神色僵白:“所以……接近我,隻是玩玩而已?”
陸沉盯著女孩頭頂那個孤零零的旋,沉默好一會兒:“不然你以為小爺真的轉性了,會喜歡你這種人?”
“……”女孩靜默,身上寬大的外套被風吹得簌簌作響,過於瘦弱的身體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為什麼?”她聲如蚊蠅問道。
陸沉冷笑:“還記得上次央央暈倒嗎?”
“……”
“央央身體從小不好,你血型和她一樣,也答應捐血了,竟然在最後沒有出現?要不是最後找到了匹配血型,可不隻是玩玩你這麼簡單了!”陸沉冷哼一聲。
原來……真的是因為花央央。
就像論壇上寫的那樣。
女孩肩膀瑟縮了一下,隻覺得好冷:“我知道了。”
“花曉,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會喜歡你這種土包子吧?”陸沉想到什麼,走到她跟前,“你這種窮鄉僻壤裡走出來的人,骨子裡都帶著病毒。即便被接回花家,也不要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麻雀永遠都隻能是麻雀!”
女孩一動不動,身體呆滯僵直,這些話,她聽好多人說過了,夢裡也沒有人放過她。
可是,她終究不死心的問:“所以,從頭到尾,你喜歡的隻有花央央是嗎?”
“沒錯。”
“對我,不過是遷怒的玩弄而已?”
“廢話!”
“……”女孩絕望了,身體瑟縮著。
陸沉盯著她這幅模樣,盯了很久,皺了皺眉,最終說了句“晦氣”轉身離開了。
頂樓,隻剩下女孩一人。
她呆呆站在那兒,周身如腐朽的老木一般,毫無生機。
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院長很和藹,院長對她說,你可以沒有成就,但一定要善良。
直到院長去世,她都記得這句話。
她努力的學習,終於考上了這所夢寐以求的大學。
她努力當一個善良的人,在學校組織捐血時,捐了400cc的血。
也是因為這400cc的血,她被校董之一的花家找到了。
因為她的血型和花家的千金大小姐花央央一樣,花央央從小身體虛弱,有再生障礙性貧血,她為她捐了血。
後來,因為血型比較稀有,花家父母對她產生了懷疑,對她與花央央做了親子鑒定。
結果很快出來了,生活總是這麼狗血,她與花家父母有血緣關係,而花央央竟不是花家父母的親生女兒。
可當初的醫院檔案早已沒了記錄,找不到花央央的親生父母,畢竟養育了十九年,花家父母將花央央留了下來,因為花央央身體虛弱,將身世的事隱瞞了下來。
花家父母也將她接了回去,他們最初對她很好,收拾了粉紅色的房間,買來了好多衣服,小心翼翼的補償,卻總夾雜著幾分疏離。
可對花央央,他們卻是沒有距離的寵溺。
她心中是知道原因的——
花央央長得柔美惹人憐愛,她臉色枯黃骨瘦如柴;花央央一頭公主般的波浪卷發,明眸皓齒,她壓抑的劉海永遠擋住額頭;花央央穿著好看的衣服就是公主,而她即便穿上也隻是東施效顰,所以,她隻穿寬大的運動服。
不隻是在家中,即便是在學校,也是這般。
花家和陸家將來要商業聯姻,陸沉一直保護著花央央。有他的保護,花央央一直如溫室的花朵。
而她,孤零零的,在這個非富即貴的學校中,沒有人願意和一個土氣橫秋的人做朋友。
直到有一天,花央央得知了身世的真相,大受刺激之下,她暈倒了,需要輸血。
她想去醫院的,可是她出了一起車禍。
再醒來她便看見了顧燃——名門顧家的獨生子。
這個生的邪氣、陰鬱的讓人不安的男生,他的雙眸很淩厲,像是能刺破人的靈魂一般。
他望著她:“花曉,要為自己而活,醫院那邊,花央央已經得救了。”
她信了,可她不該信的。
她在顧燃安排的醫院裡待了三天,顧燃也照顧了她三天,體貼入微。
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便是花家父母也沒有。
她心中是感動的,可感動還未蔓延,三天後,顧燃突然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她也終於知道,花央央沒有得救,她始終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