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甚爾還沒走出幾步,手臂突然被花梨純一把握住:“等一下。”
男人停下腳步,回頭居高臨下地看向她:“還有什麼事?”
“為什麼你一定要那樣生活呢?”花梨純仰起頭,毫不退縮地看向這個身體的影子幾乎能覆蓋住她全身的高大男人,“你可以拒絕我,但是我必須聽到你的理由。”
“那還真是抱歉啦,小外甥女。”禪院甚爾無所謂地笑笑,“我哪裡說得出什麼理由。我既不懂文學,又不看,不像你和你的作家們那樣能說會道。”
“你從來都沒看過嗎?”花梨純的表情有些驚愕。
“怎麼,不行啊?”禪院甚爾反問。
“不,也不是這個意思……”
花梨純鬆開了抓住禪院甚爾的手,指關節下意識抵在自己的下頜,神情顯得有些猶豫。但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你先彆走,等我一下。”
禪院甚爾看著花梨純飛快地轉身跑進了連接休息會客區的一條通道。過了一會兒,她滿頭是汗地跑了出來,懷裡還抱著一遝厚厚的雜誌。
那是創刊以來發售過的每一期《月刊文學》。
“這個全部都給你。”花梨純喘了一口氣,將手裡沉重的《月刊文學》放在了桌上,“儘管帶回去看吧。不用在意,我這裡還有很多。”
“哈?”禪院甚爾終於睜大了眼睛,無法克製自己的表情,“剛才花點錢就想讓我做事,現在一分錢不花還逼著我讀書,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雖然被說成那樣,但花梨純卻並沒有生氣,甚至絲毫沒有在意這句話,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在一年半前,我的狀態也和現在不一樣。”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生活籠罩在貧窮的陰影之下。打工賺到的錢全部用來上學和吃飯了,所以我根本沒有閒錢用來讀書。”
“但是,在接手星野社之後,在看到老師們的作品之後,我的人生因此改變。”
“迄今為止,我看到文學改變了很多人的人生。”她一一列舉了起來,“星野社的每一位老師都是如此,除此之外,我還認識了書店工作的各位熱愛著文學的店員,三弦屋的店主三宅夫婦,伊達書屋的負責人佐藤先生,還有作家小山嘉也老師,和我一樣是編輯的青山千繪子小姐,我的老師響凱,以及很多很多人……”
“大家的人生,都被文學改變了!”花梨純的眼睛閃閃發光,就好像裡麵藏著星星,“所以,來讀書吧!”
“你的人生,也一定會被文學改變!”
禪院甚爾臉上的驚訝神色已經消失了。他麵無表情地低下頭,看著花梨純閃亮的雙眼。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沒有辦法拒絕帶著這種目光的女孩子吧。
但他是禪院甚爾。吃人血肉禦三家的那個禪院,無咒力下賤不入流的那個甚爾。
這一切,已經讓他的人生注定無法改變。這種理想主義的樂觀對於他而言,就隻是和禪院與咒術界不同的另一種毒藥罷了。
下一秒,還在興致勃勃地進行文學傳教的花梨純眼前突然殘影一閃。她愕然睜大眼睛,便發現剛才還站在前方的禪院甚爾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怔了好幾秒,她才意識到天與暴君為了拒絕她拿來的《月刊文學》,甚至不惜動用強悍的身體能力落跑了。
***
“真是個難纏的小姑娘。”
街道上,禪院甚爾雙手插在褲帶裡,一邊走一邊低聲自語:“美咲生出來的小孩就這副模樣嗎?”
“……不過還真和她挺像。”
用身上僅有的一點錢買了幾個飯團當作早餐,禪院甚爾一路回到了他原本租下的那個小公寓。
一邊啃著飯團一邊登入詛咒師專用的隱藏暗網,他喃喃自語:“先看看網上有沒有可以接的活兒吧。沒有就隻好聯係孔時雨了……嗯?”
黑發男人在自家公寓門前停下腳步。就在門邊,放著一個巨大的快遞紙箱。
“什麼東西,送錯了嗎?”雖然嘴裡這樣說著,但他還是收起手機,叼著飯團,打開門後彎腰搬起了沉重的箱子。
在雜亂的玄關門口坐下後,禪院甚爾直接打開了快遞紙箱。
箱子裡疊放的東西他不久前剛見過——是從創刊號開始,共計十六冊的《月刊文學》,按照順序碼得整整齊齊,靜靜地躺在箱中。
在雜誌的最上麵,還有一張印刷著星野社標誌的信紙,內容一看就出自花梨純筆下:
“不許逃跑,一定要看哦!!!”
盯著句尾的三個感歎號看了好幾秒,禪院甚爾麵無表情地將信紙撕得粉碎,隨手扔在了玄關前。
他沒有理會那一箱雜誌,轉身朝著房間內走去:“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