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純開口,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惠,還是在對自己說:“掌機建起來的設施都還在,雖然隻要做任何操作,都會提示係統升級中,但是星野社的作家列表卻沒有變,老師們的名字都還在上麵。所以雖然老師們不在這裡了,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老師們……他們一定沒有問題。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了就算不在星野社,無論身處何方,即使孤身一人,也能一直走下去,不管哪裡都能夠抵達的作家。”
“為此,我必須好好待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但是……”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兩隻玉犬察覺到異樣的氣氛,抬起頭想要看花梨純的臉,突然被她用力抱在了懷裡。
“但是,我……”她低下頭,把臉埋在玉犬軟綿綿的毛裡,哽咽著說,“我好想他們……根本搞不明白他們到底為什麼會突然不見,想找也不知道能去哪裡找……”
“他們現在在哪裡?吃飽飯了嗎?冷不冷?有沒有睡覺的地方?”
“如果之後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話,我該怎麼辦……”
玉犬一動也不能動,隻能在花梨純懷裡徒勞地搖晃著尾巴。惠愣了愣,剛想說寫什麼,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在哭嗎?”
惠的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把玉犬收了回來,心裡產生了幾分不好的預感。而低著頭的花梨純也嚇了一跳,猛地直起腰來,眼角還帶著淚水的痕跡。
禪院甚爾靠在牆邊,抬起手隨意地打了個招呼:“喲。”
“你怎麼來了?”花梨純愕然問道,“媒體還在外麵……”
“你不是說如果我想來看書,星野社書庫裡的書隨便我看嗎?”禪院甚爾打量了一下四周,“所以我來借書了。”
“放心,你們這裡庭院這麼大,我找到媒體的死角溜進來的。”他又笑了一聲,“不過你也知道外麵圍著媒體記者啊。待在這裡抱著我兒子的狗發呆,不像你的作風。”
“不過,要不是聽見你剛才的話,真沒想到那些殺氣騰騰的野獸,竟然就是寫出那些傑作的作家啊……這算是什麼,超自然?就算在咒術界也沒有這種事吧……”
聽著禪院甚爾自顧自地感歎,花梨純愣住了,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問道:“甚爾,你從來沒有真的找我要過書。今天過來,也不是為了借書才來的吧?”
禪院甚爾臉上的笑容淡下一點。他掃了一眼花梨純鼻梁上的眼鏡,開口就說:“你的新聞鬨這麼大,全國各地都在報道,京都的禪院那邊一定也知道了。”
花梨純的目光一凜。
她一直滿腦子都是狗狗老師和出版社的事情,完全把禪院家拋在腦後了。
“雖然曾經把禪院直哉那臭小子糊弄過去了,但你的這張臉,禪院直毘人那老頭肯定認得出來。”禪院甚爾解釋道,“咒術界有一種能夠獲取死者肉〇體、人格或者記憶的信息,叫做降靈術。你的父母應該就是擔心自己會被榨取記憶,才會把你送到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去的。”
“那老頭子現在一定已經開始行動了,說不定已經了降下美咲的記憶。更何況禪院直哉那小子還和你有仇,發現你的真實身份之後一定會動手。就算有媒體盯著,也未必擋得住咒術師。”
“街角有幾個小鬼一直躲在那裡,看樣子好像守了很久。他們應該是你的朋友吧?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和惠一起,先到朋友的家裡去。”他不由分說地朝著花梨純走來,“我能不驚動媒體就把你們帶出去。”
禪院甚爾吐出的信息量太大,花梨純愣了愣,這才下意識說道:“但是星野社……”
“非常時期,這地方暫時就歸我管吧。正好你們書庫裡還有不少我沒看過的書,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男人含笑說道,動作卻沒有臉上慣會迷惑人的笑容溫柔,一手一個,粗魯地將兒子和外甥女揪著後衣領拎了起來,往肩上一扛,轉身朝著庭院走去。
走了兩步,他下意識停住腳步,不由自主地掂了掂惠:“……重了點。”
隨後,禪院甚爾有些讚許地對花梨純說道:“你倒是挺會養的。我養的時候,這小子就瘦骨嶙峋的。”
“……”惠頓時失去了表情,一動不動,仿佛一具屍體。
花梨純像隻弱小無助的貓一樣被禪院甚爾的手臂牢牢箍住,但還是試圖掙紮:“等一下,甚爾,我……”
“那次在書店外麵見麵的時候,你不是說過了嗎?因為逃出了禪院家,所以我更應該自由地活下去。你認為如果還活在禪院家的陰影下,那就算離開了那個吃人的地方,我也還是輸了,對吧。”
禪院甚爾的話打斷了花梨純。他走出了星野社小樓,仰頭看向遠方。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反正禪院家肯定有人會找來。雖然不知道來的會是哪個,但我必須留在這裡。”他說,“你說得對。我要和過去好好來個了結。隻有這樣做,我才會真正獲得自由。”
“至於你的任務,我想想看……”男人拖長了聲音,最後呼出一口氣,隨意說道,“家族事務由成年人來處理,你就好好保證我接下來也能有好文章看就行了,外甥女。”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嘴角處凹凸不平的疤痕:“畢竟沒有書看的人生,可太無聊了。”
這是禪院甚爾頭一次有了長輩、或者說是成年人該有的樣子。
花梨純趴在禪院甚爾肩上,雙手垂下,默然無語,目光看著地麵:“……”
她的任務……
禪院甚爾像來時那樣,輕鬆地帶著兩個人從媒體鏡頭的死角跑了出去。將花梨純和惠甩給一直等在街角、看見他們時滿臉愕然的灶門炭治郎等人後,他轉身,身影再度消失了。
回到星野社小樓後,禪院甚爾關閉了所有燈光,確認所有門窗都關嚴、窗簾拉緊後,從辦公區拖來了一張椅子,擺放在一樓最中央的位置。
隨後,他在椅子上大剌剌坐下,支開兩條長腿。一片黑暗中,術師殺手漆黑的剪影仿佛一尊坐鎮的凶神。
他口中喃喃自語:“來吧。”
……
新乾線東京站,一輛子彈頭列車緩緩進站。
車門打開,乘客魚貫而出,直至走得稀稀落落,列車車門處才出現了一個身穿和服、麵色陰沉的十來歲黑發少年。
寒冷的冬夜,禪院直哉微微張開嘴唇,吐出一口白色的霧氣。隨後他抬步,朝著車站出口走去。
時隔一年,今天就是他要和花梨純了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