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社外蹲守的媒體依舊密密麻麻聚集在街上,甚至擋住了道路。就連星野社樓內燈光熄滅,都被記者當作一件大事,神情嚴肅地在鏡頭前播報與猜測。
繞過記者對於遺傳了禪院直毘人的投射咒法的禪院直哉而言並非難事。進入星野社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但他也沒有開燈,而是徑直朝著深處走去。
四周的家具擺設化作起伏的陰影,在黑暗中依稀能辨認出形態。看見星野社的內部景象,禪院直哉先是一怔,隨後眼白上的紅血絲又增多了幾根。
——那個混賬家夥,居然過得這麼好,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那家破出版社的……
……
……不可饒恕。
禪院直哉握緊了拳頭,咒力在他掌中飛快成形。
什麼出版社,什麼大獎,什麼銷量第一……下賤的背叛者後代不配擁有這樣的東西,他倒要看看等這一切都被毀掉之後,那個女人會露出怎麼樣的表情。
不過是書而已。就算這個世界上的書都消失了,那又怎麼樣?這種弱者引以為慰藉的東西,根本不被這個世界需要!
就在禪院直哉內心憤怨沸騰,手中的咒力即將擊出時,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雙手,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為什麼?竟然連一點咒力也沒有感受到!
禪院直哉猛然一驚,反手就想要攻擊。但扼在他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緊,令他瞬間喘不過氣來。
他想不明白,這個咒術界裡,能夠一招就製服自己的人屈指可數。但為什麼星野社裡會有這樣子的家夥?
身體被人按著喉嚨、重重摜在牆上。直到這時,禪院直哉才看見了對方的臉。
那張臉映入瞳仁的瞬間,他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下意識地去抓扼住自己脖頸的手臂,喉嚨裡發出了不成句的嘶啞的音節:“啊……”
“……”
禪院甚爾居高臨下地盯著嫡子少爺漲得通紅的臉,慢條斯理地開口,扼住他喉嚨的手卻沒有一絲放鬆:“原來是尊貴的嫡子大人啊。”
***
一個小時前。
花梨純怔怔地看著禪院甚爾的身影消失,這才收回了目光。
轉過身後,她看見了等在街角的朋友們。灶門兄妹、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都站在身後,擔憂地看著她,身上還穿著去神社新年參拜的和服。
“大家……”花梨純張了張嘴,問道,“是要去參拜嗎?”
“早上本來是要去的,想要叫上你一起去,但是過來之後,就看到了這一幕……”我妻善逸想起早上看到的可怕情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純醬……那邊的情況看上去好恐怖啊。沒問題吧?”
“……嗯。”
花梨純回過神來,牽著惠的手,走到了灶門兄妹麵前。
“這段時間,能稍微麻煩你們一下嗎?”她垂眼看著地麵,輕聲問道。
“誒?”灶門炭治郎微微一怔,隨後連忙反應了過來,“是要過來住嗎?那當然大歡迎!不管住到什麼時候都沒關係!”
“小惠和茂一起住就好了!”灶門禰豆子也熱情地說,“純醬就和我一起住吧!”
“時間也不早了,善逸和伊之助也一起來吧。”像是擔心花梨純內心產生負擔,灶門炭治郎連忙又拉過兩個好友,“今天乾脆大家一起合宿吧。”
“誒,合宿?”我妻善逸愣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也一起?在禰豆子妹妹住著的家裡?”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
下一秒,我妻善逸猛地跳了起來,在空中仿佛陀螺般瘋狂旋轉,臉紅得像蒸熟了的螃蟹:“哇啊!好高興啊!我可以也去住禰豆子妹妹香香的房間嗎?”
“哼!”嘴平伊之助從豬頭套裡噴出一股氣,一把將我妻善逸拽住了。
“紋逸,你和我睡!”
嘴平伊之助抬起手來,拇指對著自己一指。夜色下,一對凸出的豬眼反射著粼粼冷光:“和俺在雙六上決一勝負!不贏你一百局,我絕不會讓你睡!”
我妻善逸呆呆地看著戰意滿滿的豬頭,紅透了的臉逐漸開始褪成慘白的顏色:“……”
豬頭拽著呆若木雞的小金毛,大踏步朝著灶門家的方向走去。但花梨純還站在原地沒有動。
“小純……?”灶門炭治郎同樣站在她麵前,低聲問道,“不走嗎?”
“炭治郎,禰豆子,你們先和惠過去吧。”花梨純頓了頓,說道,“我再在這裡呆一會兒。”
“……”惠下意識地抓緊了花梨純的手。但很快,她將惠的手拉開了。
“先和哥哥姐姐們過去吧,惠。”花梨純低下頭,對惠說。
惠還想說些什麼:“可是……”
“過去。”花梨純低聲說。
惠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愣怔。見狀,灶門禰豆子連忙拉起惠的手,帶著他追上前麵嘴平伊之助他們的步伐。
木屐的聲音哢噠哢噠,一路走遠。花梨純終於抬起頭,轉身看向遠處。
街角縫隙裡,露出被記者包圍的星野社。
灶門炭治郎還沒有離開。花梨純也沒有像在麵對惠的時候一樣將他趕走,而是開口了。
“炭治郎。”她看著星野社的方向,問道,“如果沒有繼承星野社的話,我會變成什麼樣呢?”
灶門炭治郎想了想,輕聲回答道:“小純應該還會像過去一樣上學,出勤率會比現在更高,成績也更好。”
“到現在這個時候,小純接下來要考哪所大學也已經早早決定好了。我想你一定會選擇東京都內的國立大學。而我也會在東京都內選烘培學校就讀,善逸、伊之助他們應該也差不多,大多數同學應該都會留在東京。所以以後大家也一定會像現在這樣經常來往。”
“大學畢業之前,小純應該會一直定期在我家的麵包店打工吧。”紅發少年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臉上露出了笑容,“大學畢業之後,小純大概會像普通人一樣就職。但如果覺得工作無聊的話,小純一定會告訴我們。我也一定會邀請你和我們一起開麵包店,每天烤好吃的麵包,和禰豆子養的小貓玩耍。如果是小純喜歡的麵包的話,我會多烤一些專門給你吃。”
“不賣嗎?”花梨純問。
“嗯。就算你不吃,也不會賣的。”
“……真好啊。”
花梨純收回看向星野社的目光,轉過身來。冬夜的路燈下,紫發少女麵對著他,露出了仿佛要卸下一切重負的、期待的微笑:“現在就想吃了。”
“嗯。”灶門炭治郎輕聲回答,“等下到家之後,我可以烤給你吃。”
但那個微笑隻出現了短短一瞬。花梨純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了。她垂下頭,最終呼出了一口氣。
“……炭治郎。”
花梨純從口袋裡取出了掌機和一個U盤,沙沙踩著地上的殘雪,走上前來遞給他,“這個,就交給你了。”
灶門炭治郎的臉上沒有出現驚訝的表情,但卻同樣沒有接過掌機和U盤:“這是什麼?”
“這個是星野社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