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人微言輕, 自然無法與黎采女相提並論,不然也能向皇後娘娘求求情,讓您脫離這西苑之地。”聽竹不卑不亢的道。
黎貴人像是被點燃了所有怒火, 怒而抬手指向沈榆,“賤婢,你不就是想來看我笑話的,遲早有一天娘娘會救我出去, 看你能張狂到幾時。”
沈榆瞥了聽竹一眼,示意她先出去, 後者猶疑片刻, 還是退了出去,順帶合上門。
狹小的屋子破爛不堪, 連一座梳妝台的鏡子都是碎的, 四處結滿蛛網, 荒涼蕭條,常人尚無法忍耐,何況是自幼養尊處優慣了的名門閨秀。
對上黎貴人譏諷的視線, 沈榆不急不緩走上前,“嬪妾正是奉娘娘之名來給姐姐一條出路。”
拿出書信放在桌上, 她依舊語氣謙和,“這是黎大人親筆所書。”
聞言,黎貴人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雙眼冒出希望的光亮,連忙拿起那封書信拆開,看見是父親筆跡她立馬鬆了口氣,像是知道父親肯定會救自己。
可當看見裡頭的內容,她那張緊繃的麵孔逐漸失去血色, 良久才眨一下眼,唇角微微張開,像是在極力汲取空氣。
五指攥緊紙張,她雙目逐漸泛紅,又恐在沈榆麵前示弱,立馬提高聲音,“不可能!這不是父親寫的!一定你這個賤婢從中作梗!”
“我要見娘娘!娘娘說過一定會救我的!”
她手忙腳亂整理了下發髻,連忙就往屋外衝,可是房門被外頭鎖上,根本就出不去。
“讓我出去!”她拚命拍打著門板,歇斯力竭的叫喊著。
沈榆麵色不改,“姐姐為何還不明白,戕害龍裔是大罪,你的存在就是族中汙點,甚至會影響族中子弟前程與嫁娶,德妃娘娘也想救你,隻是黎大人如此吩咐,娘娘也無可奈何,凡事還是需要為大局考慮。”
聽到這話,黎貴人忽然僵硬的轉過身,瞪大了眼珠子,“不可能!父親怎麼會這樣對我,我要見娘娘,除非是娘娘親口所說,不然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她開始瘋狂拍打門板,灰塵撲灑著落下,像是迷了黎貴人的眼,她忽然靠坐在地,雙目逐漸泛紅,一地淚珠從眼角滑落。
“娘娘怎會紆尊降貴來此處,便是吳姐姐也不願意接這棘手的活,故而才由嬪妾走一趟。”
沈榆神色平靜,“聽聞姐姐府中還有幾個庶女,下個選秀也該到了年紀,黎大人有此取舍也是常理之中。”
一番番話徹底擊垮了黎貴人最後一絲希望,她仰著頭笑著笑著哭了起來,往日那張傲慢的麵容上隻剩下譏諷與悲涼。
直到此刻她竟然才明白,從始至終自己不過是父親與娘娘手中的一枚棋子。
那麼這一切都算什麼?
憑什麼自己要替她們頂罪?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好了,什麼親族不親族,大家一起下地獄才是最好!
“你隻不過是娘娘身邊的一條狗,拿著雞毛當令箭,也敢來審判我?”黎貴人冷笑出聲,“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大不了就一起死,誰都彆想好過!我死了,你們也得給我陪葬!”
說完,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張標誌的五官此刻扭曲不堪,全是癲狂。
沈榆放下瓶子,指尖輕抵桌麵,“那你母親呢?”
輕飄飄的話語讓整個屋子瞬間陷入寂靜,黎貴人瞳孔一縮,繼而又低著頭無奈的崩潰大哭。
她可以不管其他人,可是不能不管疼愛自己的娘親。
“分五日喝下,瓶子自會有人來收拾。”
沈榆不再多言,敲了兩下門,下一刻房門就被打開,傾泄下來一道光束。
黎貴人癱坐在那看著一直雲淡風輕的女子,那身華服極其刺眼,她從未想過一個洗夜壺的奴婢會爬到自己頭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曾經隻能對自己卑躬屈膝的奴婢,如今竟然一躍成了皇上寵妃,而自己卻落得如此境地!
“你這個賤婢,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她雙目猩紅的大喊起來。
沈榆本來不想糾纏,忽然停下腳步,重新關上門,回頭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嘴角帶著淡淡的弧度,“姐姐不是我送走的第一個人。”
“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不顧那仇視的視線,她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不巧這時下起了雨,聽竹替她撐著油紙傘走在一側。
外頭的侍衛看見她出來,立即點頭哈腰行禮,態度較剛剛更為殷勤。
沈榆問了下阮貴人的位置,大概在後麵的一側偏殿,那裡更為偏僻。
“平日阮貴人的吃食勞兩位多上上心,你們吃什麼,勻她一份。”她瞥了眼聽竹。
後者立馬又遞過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兩人連忙接過,忙不迭就應了下來,哪怕這時沈榆要他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冷宮油水少,這麼豐厚的賞賜夠他們瀟灑許久了。
“貴人放心,奴才們一定好好照看,絕不出半點簍子!”兩人連忙打包票。
一步步遠離西苑,聽竹終是忍不住說道:“黎貴人已經窮途末路,您又何必再對她如此客氣。”
便是這時撕破臉,也不妨礙什麼。
沈榆淡淡道:“將死之人,何必再與其做口舌之爭。”
打嘴仗能出氣的話,黎貴人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還有那個趙淑容,所以說嘴上積德很重要,這次隻是被咬一口,但是下一回就不知道了,她不是每次都留有餘地。
“那主子為何讓人關照阮貴人,您與她似乎沒有什麼交情?”聽竹似有不解。
遠離西苑之地,外麵的宮道也寬闊起來,沈榆莫名輕笑一聲,“對我不重要,對娘娘確實十分重要。”
回到長青閣,卻見院子裡多了幾個眼生的宮人,此刻正在清掃樹下的落葉。
直到看見她回來,立即跪倒在地,“奴才叩見蘭貴人!”
來到廊下輕拍著袖上的雨珠,沈榆掃過那群宮人心下了然。
昕文立馬就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剛剛尚宮局送來的人,說是您如今升了貴人,這按規矩伺候的人也該多一倍。”
“還有剛剛各宮都送來了賀禮,除開皇後娘娘在佛堂念經閉門不出,賢妃娘娘也送來了賀禮,祝賀您晉升之喜。”
這宮裡的人踩高捧低見風使舵的功夫,昕文再一次深刻長了見識,明明以前她去尚衣局拿衣裳,那些人看見她都愛搭不理,可是今日那些人竟然主動把衣裳送了過來,彆提多殷勤。
沈榆淡淡一笑,沒有多言,而是徑直進了內屋。
聽竹跟進去替她更換打濕的衣裳,一邊壓低聲音,“如今主子這就是風口浪尖,難保不會有人使小動作,這些人平日奴婢會仔細盯著。”
換上淺紫色宮裝,沈榆坐在軟榻上不急不緩摘下護甲,“黎貴人沒了,你覺得下一個會輪到誰?”
聽竹微微蹙眉,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如今主子如今正值皇上寵愛,賢妃娘娘應該不會那麼快動手才對。
沈榆來到長桌前,拿起旁邊的剪刀修剪著綠油油的盆栽,“你看這枝葉長的多茂盛,可這旁枝長的太快,遲早會被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