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瞥了聽竹一眼,後者立即把人給送出去。
片刻後又走了進來,似有憂慮,“主子當真要去?”
這個時候能儘量和那邊劃清界限自然最好不過,可若是送走了德妃,難免不會惹人閒話,畢竟主子曾經也算是德妃提拔上來的,如此一來反而會被指忘恩負義之輩。
“為何不去?”沈榆抿了口清茶,目光清明,“皇後娘娘吩咐自然要照辦,他人如何說不要緊。”
最重要的是皇上怎麼看。
是德妃要見自己,而不是自己非要送對方一程,倘若這個時候忙著避嫌反而透著心虛,不如大大方方,德妃是怎麼倒的,霍荀心裡豈能不清楚,她是絕境下掙紮求生,而非為自己謀利,但陳妃就不一定了。
在她手裡走的人多了,多一個少一個都無關緊要。
皇後說的對,德妃早死對誰都是一件好事,所以她並沒有拖遝,當即便去了毓寧宮。
如纖雲所言,毓寧宮外頭的禁軍全撤了,往日光鮮亮麗的宮殿此刻人煙蕭條,隻有主殿門口守著一隊禁軍,以及送鳩酒的太監。
“奴才叩見蘭婕妤。”太監看見她連忙行禮。
沈榆微微頷首,“公公將這個給我即可。”
自然知道德妃要求見蘭婕妤,先前送去的鳩酒都被打翻了好幾次,如今看見對方過來,太監自然是連忙把這個燙手山芋遞給聽竹。
邁入內殿,裡頭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碎片以及破碎的桌椅,顯然被幽禁的這段時間德妃把氣都撒在了這些東西身上,畢竟也沒有人給她來折辱了。
此刻貴妃椅上正靠著一名華服豔麗的女子,發髻上是華貴萬分的珠翠,身上穿著流雲錦裁量的鉛丹撚金鸞鳥朝鳳宮
裝,鳳眉細長,盛顏萬千,好似依舊是往日那個高高在上一手遮天的德妃。
“嬪妾見過娘娘。”沈榆屈身行禮。
德妃忽然抬眸,眼中全是嘲弄,就這麼定定的望著眼前這個被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女子,時至今日,對方與當初一如既往的謙遜恭敬。
“此時還要惺惺作態。”她目光毫無溫度,聲音充斥著譏諷。
從一個卑賤的宮女,在她身邊虛與委蛇這麼久,如今一躍成了炙手可熱的寵妃,這如何能不算一份本事。
倒是她一朝養虎為患,讓這賤婢給反咬一口,不然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若無娘娘提拔,嬪妾豈能有今日。”沈榆神色認真,“娘娘往日種種教誨,嬪妾時時刻刻都謹記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德妃五指逐漸緊握,目光冷厲,“奴才就是奴才,你一天是本宮的奴才,這輩子都是本宮的奴才!”
空蕩蕩的內殿一片狼藉,沈榆邁過碎片,自顧自坐在了軟榻上,隨手撥弄桌上的棋盤,“牡丹花好空入目,棗花雖小結實成,那麼多棋子,往往都是一子定輸贏,其實並無任何不同,隻要結局令人滿意即可。”
死死的瞪著女子,德妃突然起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聽竹立馬腳步挪動,似乎怕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
沈榆擺擺手,繼而率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德妃目光冷然,卻還是耐著性子放下一顆黑子。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望著這黑白交錯的棋盤,德妃握緊拳頭,麵上全是痛恨與譏諷,猶記得這個賤婢當初說不會下棋,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在包藏禍心伺機而動。
“經大理寺徹查,周元奇已經被定罪,周尚書也在種種鐵證下伏法,人心似鐵,官法如爐,皇上也已經下旨革職查抄尚書府,相信不日便會有處置結果。”
手忽然一顫,德妃呼吸一滯,那張努力維持平靜的麵容此刻僵硬緊繃,終是猛地將棋盤掃落在地,麵目猙獰的的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皇上……”
棋子散落一地,發出陣陣玉石之聲,可事後又響起一道悲戚的痛哭聲。
德妃癱坐在地,仰著頭費力的呼吸著,雙目早已猩紅,如何能不明白,光靠陳妃那點小手段,怎麼可能掀起這麼大的風浪,不過是皇上早已有除掉父親之心,才讓陳妃那個下作胚子得逞。
“嗬嗬嗬……你以為這樣就能踩著本宮上位?”德妃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滿目譏笑,“一個卑賤的奴才,你以為自己能走多遠?”
沈榆拿出錦帕拭拭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淡淡一笑,“登高必自卑,涉遠必自邇,嬪妾的前程無須娘娘操心。”
她招招手,聽竹立馬端著鳩酒上前,眼中也毫無溫度。
“娘娘要見嬪妾,嬪妾也來了,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間最後一絲情份。”她目光平靜,“娘娘生前遺誌,嬪妾一定會替您完成。”
早點送賢妃下去,讓她們這對死對頭早點團聚。
聽到父親伏法,德妃好似徹底泄了氣,最後一絲希望也蕩然無存,此刻隻是癱坐在那癡癡的笑著,眼角泛起一絲淚漬,不知是心疼父親還是心疼自己。
一入宮門深似海,她為家族做了那麼多事,可最後卻還是一場空,她都已經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她自以為不是緒妃那種蠢貨,可到頭來下場卻還不如對方。
這麼多年,皇上甚至連最後一麵也不願意見自己……
花榕……她的花榕……
她苦笑一聲,端過那杯酒一飲而儘,沒有半分遲疑留戀。
“香露是不是你刻意為之。”德妃目光如炬。
四目相對,沈榆目光清明,“娘娘覺得呢?”/.52g.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