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也回之以禮,語氣平和,“上回得主持點化,本宮受益匪淺。”
僧人們都立在兩旁,恭敬的行著佛禮,禦林軍們則駐守在四周,一些時刻緊跟在皇後後麵,警惕四周一刻也不敢鬆懈。
安華寺是國寺,大殿外有一個巨大的香爐鼎,此刻正冒著嫋嫋白煙,一股香火味從四麵八方縈繞而來,令人莫名心神寧靜。
山頂寒風凜冽,沈榆攏了攏鬥篷,一直緊隨其後,來至大殿外,皇後已經隨著主持進去上香,而她們這種妃嬪隻能在側殿上香。
由一個僧人領著她們前往側殿,一邁入門檻,寬闊的大殿一覽無餘,一座巨大的金佛赫然屹立在殿內,人站在殿內何其渺小。
“玉淑儀這臉色怎的如此差,不如讓隨行太醫看看?”文妃憂心的湊上前。
當事人卻還是搖搖頭,眉間微蹙,“謝娘娘關心,嬪妾已然好了許多。”
“可這待會這祈福也不是一時半會,你若身子撐不住,那也是半途而廢,不如還是去禪房休息一下。”佟妃突然道。
然而玉淑儀還是搖搖頭,“嬪妾無礙。”
她都這樣說了,旁人自然也不操這個心,隻是接過僧人遞來的香,由貴妃領頭,一個個插入香爐之中。
空氣中全是香燭味,沈榆眼簾微垂,抬起手帕輕輕掩鼻,待最後一個上完香後,又將視線投向一旁的僧人,“我抄錄了一卷佛經,想親自交給主持,不知可否?”
聞言,僧人自是點點頭,交代一個沙彌領著她去找主持。
望著女子離去的背影,貴妃稍稍投去視線,繼而將目光落在金佛之上,閉上眼雙手合十神色虔誠。
安華寺格外大,許是時常有維護修繕,四處都是煥然一新,祥和的氛圍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連帶著撫平人心中的欲望。
沈榆跟著來到主殿外,皇後正在裡麵祈福,不多時,主持又走了出來,雙手合十微微頷首。
沈榆回之以禮,繼而從聽竹手中拿過一遝厚厚的手抄佛經,“這是我自己抄錄,還望主持能將它獻於佛前,勞煩了。”
接過佛經,主持目光在上麵停留一瞬,眼神稍有變化,顯然知道此佛經鮮為人知,而且其意不被大眾所認可,所以很少流傳開來,隻有專研佛學者才熟知。
“娘娘對佛學也有一定見教?”主持目光隨和。
四目相對,沈榆謙遜的低下頭,“在下隻是偶讀此經,思覺符合自身感悟,便抄錄下來,不僅僅是讓佛祖看見我的誠心,亦是讓自己的心靜。”
誰願意兩手沾血,不過都是為了謀求生路,隻要堅持自身原則底線,方能不陷入迷茫,目標也會一直清晰。
定定的凝視著眼前清豔脫俗柔和溫婉的女子,主持沉默了半響,語氣意味深長,“心靜並非靠一卷佛經能達到感悟,還需日日修行,積德行善,殺伐太重並不是什麼好事。”
大約這句話對方也和皇後說過。
沈榆忽然抬眼,“那依主持高見,何為善何為惡?”
“阿彌陀佛。”主持釋然一笑,“貧僧亦在參透這一點,其實也是芸芸眾生中一員,隻不過一個在山上修行,一個在山下修行。”
天空蔚藍一片,幾朵白雲慢慢漂浮,四周寧靜到呼吸可聞,沈榆抬頭看了眼天,“我一直都很困惑,佛說擯棄七情六欲就可以抵達極樂之界,可煉獄二字本就是人定,倘若人人都看透這七情六欲,那這世間豈不是就是極樂之地?”
“其實隻要內心自在,哪怕身處極寒困苦,也算是極樂之界,可若是內心痛苦鬱鬱不得誌,縱然錦衣玉食,也如同身處煉獄。”
“這世間有太多束縛,都是自己給自己上的枷鎖,仁善者,縱然身局高位,也會受儘愛戴,奸邪者,以奴役眾生為樂,那麼必然遭到群起而攻之,這善惡兩字並非人言,而是看功過是非,隻要內心坦蕩自然無愧於天地神佛以及萬民。”
女子的聲音柔和沉靜,好似那風看不見,卻又無法忽視,主持眉心舒展,定定的凝視了她會,一雙悲憫萬物的眼眸中好似閃過什麼。
“娘娘高慧通透,今後必定心境開闊,而非拘泥於一方。”他聲音誠懇。
沈榆雙手合十,微微頷首,“一些謬論,當不得真,這世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與人直言,隻是神佛麵前難免有所感悟。”
主持淡淡一笑,白須在風中微微擺動,隻是靜靜的看著兩人漸漸遠去。
所謂祈福需要在殿前跪一個時辰,沈榆還未前往偏殿,就看見幾個宮女太監手忙腳亂的往那邊衝,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一樣。
等“急匆匆”來到殿外時,隻看見幾個宮女將臉色不佳的玉淑儀給扶了出來,而她的裙擺下依稀可見點點鮮紅。
“這是怎麼回事?”她大吃一驚。
宮人立馬去稟報皇後,有的則立馬去尋太醫,整個偏殿都亂成了一團。
文妃欲言又止的拉住她手,悄聲道:“剛剛才跪了一會,就這樣了,你看著……這可怎麼辦……”
倘若真那樣了,太後娘娘豈會輕易罷休,到時候彆說皇後娘娘受罪,她們肯定也會遭到斥責。
隨著人被送往禪房,眾人也都立馬跟在後頭,佟妃一邊腳步匆匆走在廊下,一邊不免抱怨一句,“都讓她彆逞能,這下好了。”
“阿彌陀佛。”陳妃滿臉憂心,語氣沉重,“寺院有神佛庇佑,玉妹妹定會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