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隻是害怕, 倘若不是臣妾白日給陳妃娘娘送銀炭,說不定晚上這火也不會起來。”她惴惴不安的低下頭,“好好的宮殿怎麼會突然著火, 會不會有一天頤華宮也突然起了火, 臣妾也如陳妃娘娘一樣生死未卜。”
握住那隻微涼的小手, 霍荀目光深沉,“不要胡思亂想。”
女子柳眉微蹙,“臣妾也不知為何,近日總是心緒不寧,大抵是懷有身孕的緣故,容易生氣容易惱怒容易多思,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霍荀靠坐在那,順手摸摸她腦袋, “朕還未見過你生氣的樣子。”
門口的聽竹立即關上門退下, 她也未曾見過主子生氣的樣子, 好似無論遭到外人如何折辱, 主子都是風輕雲淡從不往心裡頭去, 縱然得知昕文背叛也隻是默不作聲, 其他時候情緒更未有過任何波動。
可是她能察覺的到主子的野心, 這也是她從主子身上能感覺到的唯一情緒。
窗外寒風肆虐, 屋內溫暖如春, 沈榆解下了鬥篷, 又坐在梳妝櫃前梳了下發絲,“臣妾隻敢對自己生氣,宮人已經十分不易,總不能拿她們撒氣,記得臣妾當宮女時最害怕遇到這種主子,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燭火搖曳,絨毯上投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女子如瀑的青絲垂於腦後,越發顯得腰身纖細,淡淡的聲音如清泉一般流淌和風細雨。
霍荀靜靜的盯著女子的背影,以及銅鏡中模糊的麵容,眼神深邃沒有任何波動。
忽拿起拿起桌上的蘇繡,已經繡了半個壽字,中間浮現雲紋鳳翼,針法細膩彆出心載,可以窺見主人的用心,“你好像從未給朕繡過這些。”
沈榆緩步靠近軟榻,眉眼認真,“皇上所佩戴之物都是需要見人的,臣妾豈敢輕易相送,讓朝臣見了不僅丟了皇上顏麵,也會讓人笑話臣妾是繡花枕頭,就更加坐實了狐媚惑主的名頭。”
四目相對,霍荀忽然輕笑一聲,伸手將人攬入懷中,“你若為繡花枕頭,那他們隻能算榆木碎屑,不中看也不中用。”
沈榆嘴角帶著淺笑,好似聽不懂其中隱喻,直到耳邊忽然有些許癢意,漸漸的沿著她脖頸落在唇上,所有呼吸瞬間被掠奪一空。
唇齒間清冽的氣息如清雪沁人心脾,她五指緊緊攥著那繡著龍紋的袖擺,指尖鬆了又緊,隻能無力的推搡,“皇上……”
霍荀忽然將人攔腰抱起,繼而放在床榻之上,女子似有些慌亂,“臣妾怕是不便……”
捏了捏她小臉,霍荀聲音低沉,“在你眼裡朕便是那種色.欲熏心之人?”
沈榆眨了眨眼,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隻是輕輕揪著他衣袖,“臣妾沒有皇上想的那麼小心眼,縱然每個女子不願意自己丈夫去旁人那,可是臣妾更心疼皇上。”
床帷之中光線昏暗,霍荀神色晦澀難懂,隻是靜靜的擁著她躺在那,“睡吧。”
往日沒有溫度的被褥裡多了道熱源,自然是舒適的,沈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輕輕的依偎在他懷裡,呼吸逐漸變得勻稱。
空氣中女子的馨香與男人的氣息交融,透著彆樣的氛圍。
其實她不明白霍荀為何這個時候過來,令儀宮起火,也燒不到頤華宮,除非對方懷疑自己和陳妃的死有關,可陳妃的死和誰有關對方不可能不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後宮也是如此,任何小動作在對方眼裡都一清二楚,所以這也是她從來不主動出手的原因,因為她要營造一個被迫反擊的形象,宮裡工於心計不擇手段的人比比皆是,但聰明守住底線的人卻少。
可是為什麼今天對方過來找她呢?難道隻是因為想自己?那為什麼偏偏等令儀宮起火的時候才想起來。
沈榆忽然睜開眼,望著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輪廓,腦子裡不由浮現一個想法。
很多事情都是沒有原因的,意從心起便過來了,可這也恰恰說明,他想過來看自己,理智也沒有控製的住。
一個皇帝的心思的確很難揣測,可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對方越是如此對於她接下來的路就越好走,到了這個位置,沒有家世背景,那就隻能自己編織一個人脈網,但寵愛也是重中之重,哪怕對方在利用自己,可哪裡又有純粹的真心。
今夜的皇宮火光耀眼,頤華宮卻安靜無聲。
察覺到女子呼吸逐漸綿長,借著月色,霍荀目光暗沉盯著懷裡這張沉靜安然的麵孔,每一寸都毫無瑕疵,就如同她的為人行事,挑不出任何錯處,每日小心翼翼各種周旋亦如當初的自己。
可是他今夜應該去令儀宮,而不是這裡。
夜深露重,屋外傳來冷風呼嘯的聲音,一夜無夢,直到卯時沈榆的生物鐘又響了,不用給皇後請安,但需要起來伺候老板穿衣,縱然老板說不用累著她,可這點規矩還是得懂。
等把人送走後,她繼續回床上躺了一會,直到辰時才起來洗漱,令儀宮的火經過一夜總算是撲滅了,可陳妃到底如何還沒有個說法,隻是聽說主殿裡有兩具燒焦了的屍體,已經辨彆不出原來麵目。
待用了早膳,吳婕妤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拉著她一起去佟妃那詢問結果,難得有如此著急的時候。
經過這一夜,整個皇宮的上空都飄著白屑,空氣中都有股燒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