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徽忍不住笑了出來:“想什麼呢。”
鄧鳳確實給蔣徽打了電話,電話一接通,連要錢的事都放在一旁了,先劈頭蓋臉的把楚音音說了一頓,說她不尊重自己,不僅罵她,竟然還要她還錢,她可是長輩啊,楚音音怎麼敢對她這樣的!
“離婚!蔣徽你立馬跟她離婚!”鄧鳳憤怒的喊道。
蔣徽擰眉,問道:“你說,音音說你沒把兩個孩子帶好,所以找你要錢?”
“可不是!我身體本來就不好,願意給你們帶孩子那都是看在你們辛苦的份上,除了孩子的生活費和學費,我一點辛苦費都不要,她憑什麼找我要錢。孩子太瘦了那是他們自己不肯吃東西,憑什麼怪我?!”鄧鳳振振有詞道。
蔣徽什麼多餘的都沒說,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回到家後,他沒有直接和楚音音說這件事,而是先找到了在外麵玩的兩個兒子,他把蔣榆叫到了一邊,直接問道:“小榆,從前的日子,爸爸和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奶奶對你和弟弟怎麼樣?”
蔣榆沒想到蔣徽會問這件事,抿緊了唇沒說話。
奶奶當然對他們不好,但是他不敢說,因為過來前奶奶就說過,爸爸最聽她的話,要是他和弟弟敢在爸爸麵前說她的壞話,那她就讓爸爸把他們的腿打斷。
蔣徽看著沉默的小家夥,沒有一味的追問,而是問道:“小榆,你覺得對於爸爸來說最重要的人是誰?”
“奶奶。”
“不,不是奶奶,是你們的媽媽。”蔣徽道。
蔣榆有些不相信,明明爸爸之前都把媽媽給氣哭過了。
可是他之前聽村裡的嬸子說,家裡保管錢的人就是最大的,爸爸又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媽媽,那是不是說明,媽媽才是最厲害的。
蔣徽不知道他已經想了這麼多,繼續道:“我知道,對於你和弟弟來說,最重要的人也是媽媽。”
這次蔣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媽媽對他和弟弟很好,和奶奶口中的壞媽媽完全不一樣。
“我們是這個家裡的男人,有著同樣在乎的人,這就代表著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和弟弟都可以告訴我。我們解決好了,媽媽才不會為了這些事煩心。”
蔣榆抬頭,發現蔣徽正平靜的看著他。
對於蔣榆來說,爸爸其實是個很陌生的存在,他不會像其他人的爸爸帶著孩子那樣,陪著他去田裡抓魚,去樹林裡掏鳥窩……甚至有時候要隔上很久很久才能見到他。
奶奶說爸爸很凶很壞,一點都不喜歡他和弟弟,但媽媽卻說,爸爸那麼辛苦,都是因為要掙錢給他和弟弟用。
他不知道媽媽說的是不是真的,可他現在卻覺得,奶奶可能是在騙他們。
蔣榆咬了咬牙,低著頭道:“奶奶對我們很不好,我和弟弟經常吃不飽,小姑可以一天吃一個雞蛋,但我們晚上隻能喝涼水,奶奶還讓我給小姑洗衣服,不然就打我們……”
蔣榆原本隻想說兩件事的,但畢竟隻是個小孩,話一開口就攔不住了,越說越生氣,直接把自己記得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聽著兒子稚嫩的聲音,蔣徽的眉頭越皺越緊,他這才知道,為什麼剛來這裡時,麵對食堂不好吃的飯菜他們也能吃的狼吞虎咽,不是因為不挑嘴,而是從前他們根本吃不飽。
過了許久,他才喉頭發緊的問道:“為什麼之前不告訴爸爸媽媽呢?”
他已經有兩年沒回過家了,而楚音音則是半年才回去一次,但他們每個星期都會打一次電話,可從來沒有聽過這些話。
蔣榆捏著小手:“奶奶說你和媽媽討厭我們,才會把我們丟到家裡,這些話說了也沒用。”
而且鄧鳳還說了很多他們的壞話,令蔣榆和蔣樟特彆討厭他們,所以他們根本不願意接爸爸媽媽的電話。
蔣徽這才明白過來,在自己不在家的日子,他的母親,兩個孩子的奶奶究竟做了什麼。
他揉了揉蔣榆的腦袋,想告訴他爸爸媽媽都很愛你們,可這些話太過空洞,他笑著道:“以後爸爸永遠都不會再丟下媽媽和你們了。”
——
和蔣榆聊完之後,蔣徽也終於明白楚音音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了。
他想了想,拿著紙筆又去了周圍的人家一趟,問了一些關係比較好的同事,看他們養孩子的花銷究竟有多大。
蔣徽和楚音音都沒有切身實地的養過孩子,對於需要的開銷也不清楚,之前能做的就是儘量自己少用一點,多寄點錢回去,但這樣的做法不僅沒能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反而全進了彆人的腰包。
但其他這些家屬們那就是一直把孩子帶到大了的,而且基本上都是三四個,像蔣徽這種家裡隻有兩個孩子的,應該是比較少了。
蔣徽和他們關係都不錯,但蔣徽這種人很少主動去找誰,所以這次他破天荒的過來,大家都特彆熱情,加上這也沒什麼說不出口的,就把自己能想起來的全都說了一遍。
蔣徽把他們說的話全都記下來,這會兒一起拿給楚音音看:“我算了一下,發現這些數據都差不多,就按照人數最多的,老莫家裡四個孩子,加上兩個大人,每個月的開銷也不會超過三十。”
楚音音看著紙上工整詳細的字跡,整個人都有些驚訝了,半晌才道:“你昨天晚上就是特意做這個去了?”
“對。”蔣徽點點頭,“音音,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為了一點小錢斤斤計較的人,接了電話媽告訴我你找她要錢,那肯定是有你的原因的……”
所以他才會找到了蔣榆,問了之後才知道果然是這樣,隻有在涉及到兩個孩子身上時,楚音音才會這麼生氣。
“但是依靠她的性格,肯定不會那麼輕易的把錢還回來,到時候,這些就是證據。”蔣徽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那些寫滿了字跡的紙。
就連城裡養孩子都花不了多少錢,更彆說是在老家的小縣城了,到時候把這些拿出去,連帶著這些年寄回家的彙款單一起,任憑鄧鳳再怎麼說,也必須要把錢還回來。
楚音音沒想到蔣徽已經想的這麼遠了,原本她以為,在得知了她和鄧鳳爭吵的事情後,蔣徽願意相信她就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對於很多男人而言,父母永遠比妻子和孩子更重要。
但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蔣徽已經把後麵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考慮到了。
看著手上的紙張,楚音音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和蔣徽談對象時,她其實不怎麼喜歡蔣徽,帥是帥了點,但是性子太悶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楚音音雖然是農村人,但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兒,一直被嬌養著長大,也因此,很早就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找個自己喜歡的人結婚。
像個悶葫蘆一般的蔣徽肯定不在她喜歡的範圍內,就在她準備和蔣徽說清楚這件事時,第二天,他突然帶著她去百貨大樓買了衣服,又看了電影,等到回去的路上,還偷偷摘了一把野花送給她。
楚音音當時震驚極了,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蔣徽特誠實,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今天問了同事們,他們和自己對象平常都做些什麼,這些都是他們告訴我的。”
印象中的那張紙和麵前的逐漸重合,楚音音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理工男,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嚴謹”。
蔣徽見她突然笑了起來,有些疑惑:“怎麼了?”
“沒事。”楚音音把那些紙收好,蔣徽這個理工男想到的辦法還是特彆管用的,不僅是這些數字,就連他問彆人養孩子的開支這件事,都可以作為鄧鳳對孩子不好的佐證。
楚音音心裡高興,但還是沒忘了道:“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不管想要做什麼都要先告訴我。”
她知道蔣徽是覺得這些事白說了沒用,還不如先找到解決辦法再告訴她,這樣她就不用跟著擔心了。
楚音音之前就是因為這個才覺得蔣徽悶,花了好久才明白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蔣徽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說回正事,楚音音道:“我覺得你媽可能會找個時間過來。”
鄧鳳這種人,肯定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就善罷甘休的。
“要不我和門衛說不要讓她進來?”蔣徽道,工廠這邊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還是算了。”門衛攔不住她的,就算不讓她進來,她也會想辦法在外麵作怪,而且楚音音並不怕她,相反,還特彆期待她快點來,畢竟鄧鳳要是不來的話,她還怎麼把那些錢給拿回來呢。
說話間,麵粉已經揉好了,既然是做糖三角,不僅僅是陷,就連外麵的皮都要甜甜的才好吃,楚音音特意往裡麵加了點麥乳精,雖然不會增加多少甜味,但會帶上一種獨特的奶香味,和外麵賣的都不一樣。
“蔣徽,我找你媽要錢,你不生氣嗎?”楚音音還是有些意外,畢竟這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要勸她算了,難道蔣徽已經知道他不是鄧鳳親生的孩子了?
楚音音其實想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蔣徽已經在蔣家待了幾十年了,這麼冷不丁的來一句他是抱養來的,而且還是為了給蔣華擋災的,不管是誰都無法接受。
她隻能先把這件事壓下,等找到適合的機會後再說。
蔣徽垂眸:“我怎麼可能生氣,這件事本來就是她做得不對,養老費我不會少她的,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該怎麼對兩個孩子。”
這還差不多。
楚音音滿意了,隻要蔣徽不是那種愚孝的人就行了。
——
今天中午沒時間做彆的了,午飯自然就是糖三角了。
等麵粉一發好,楚音音往裡麵包上分量足夠的白糖,雙手一捏,一個造型好看的糖三角就做好了。
兩個小家夥的蒸籠也買回來了,往燒開了水的鍋上一放,蓋上蓋子等蒸熟就行。
從知道今天吃包子開始,蔣樟就期待無比,小孩子都愛吃甜的,就算包子裡沒肉他也特彆想吃,玩都玩的沒勁了,跑來跑去了好幾次,都是在問有沒有熟。
一直到他來的第五趟,楚音音才把蒸籠揭開,香氣伴著白煙撲麵而來,她用筷子戳了戳:“熟了。”
蔣樟立馬喊道:“我去拿碗!”
小黑爪子從櫃子裡抱了四個碗出來,迫不及待道:“媽媽,我想要吃三,四個!”
“有點燙,吃完了再夾。”楚音音放了一個在他碗裡。
雖然拿了碗,但包子肯定要用手拿著吃才有意思,蔣樟用小手捧著糖三角,輕輕一掰開,像一樣柔軟的外皮就裂了開來,因為剛剛出鍋,熱氣騰騰的,那股誘人的奶香氣更是濃鬱。
再使點勁兒,外皮徹底被扯開,露出裡麵被糖粒染成淡黃色的內芯,高溫蒸熟,糖一融化,裡麵就變成了晶亮的糖水,蔣樟怕糖水滴下來,連忙吸了一口,差點沒燙到舌頭,興奮的喊道:“媽媽,真的好甜呀!”
比黃浩叔叔拿過來的大白兔還要甜!
楚音音揉揉他的小腦袋:“慢點吃,彆燙著了。”
蔣榆和蔣徽雖然沒有他那麼誇張,但兩人也是一連吃了好幾個。
吃完午飯,就可以上鍋蒸拿出去賣的了,這一次,楚音音一共做了八十多個,現在天氣冷,糖三角這種麵點食物不像鹵味,就是要熱氣騰騰的才好吃,因此,下午的時候,楚音音特意去工廠附近的冰棍廠,買了個保溫箱。
雖然到了冬天,但冰棍廠的生意還挺不錯的,尤其是小孩們,就喜歡冰天雪地的吃冰棍,表情齜牙咧嘴的,但是止不住的開心。
楚音音花了十塊錢買了個箱子,把蒸好的包子都放進去,這才找關嫂子家借了自行車,去找黃浩。
黃浩出了一趟門,風塵仆仆的,但是看上去特彆高興。
他從口袋裡掏出十多塊錢,偷偷遞給楚音音:“嫂子,這是這次鹵味賣的錢,十二塊三毛,你給數數。”
楚音音聞言開心得不行,這次鹵味確實比上次多,但這次裡麵可沒有羊肉,葷菜都是豬腳和豬下水這種便宜的東西,但這樣都能賣到十二塊錢。
買保溫箱的本立馬就賺回來了!
她笑著道:“數就不用數了,我還信不過你呀,還沒吃飯吧,來,吃幾個包子墊墊。”
楚音音之前就想過要分點錢給黃浩,但是黃浩說什麼都不要,還道彆說楚音音拖他賣的東西不多,就算是再多來點,他也肯定不能收錢呀,這都是順手的事。
楚音音沒辦法,隻能打算以後每次都給他做點好吃的,黃浩孤家寡人的一個,自己又不會開火,想吃東西就隻能去飯店,縱然他倒貨賺了不少錢也經不起這麼折騰的,送點吃的也算是挺合理了。
黃浩這次就沒拒絕了,他早就饞楚音音的手藝了,上次喝了一次羊肉湯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現在有機會可以吃到好吃的,那他肯定不能拒絕!
不過這裡不是吃東西的地方,要是給人看見了就不好了,黃浩先把懷裡的東西遞了過來:“嫂子,這是我這次接貨拿到的,草原來的乾牛肉,聽說味道還行,就是挺費牙的,你拿回去試試看。”
楚音音驚訝了:“草原的貨都倒來了?”這規模也太大了吧?
黃浩就笑:“這算啥,草原的還算近的呢,那從老南方過來的更遠,那些人都能倒到,我這都是小打小鬨。”
楚音音捏著牛肉,原本因為賺了十多塊錢就興奮不已的心情突然就淡定下來了,黃浩都算小打小鬨的話,就更彆說是她了,看來她這些生意,在真正賺大錢的人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不過也沒事,她本來就隻想著賺點小錢能把房子買下來就行,現在畢竟是關鍵時期,太貪了並不是什麼好事。
短期目標內,她隻要賺夠錢買一輛自行車就行了。
楚音音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和黃浩分開後,楚音音就推著自行車往回走了,剛走到家屬樓下,突然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蔣華,低著腦袋,往日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發今天也亂糟糟的,看上去頹廢極了。
這是怎麼了?
蔣華沒看到楚音音,一回家,看到正坐在床上的文心潔就質問道:“你這幾天都沒去媽那裡?!”
現在年末了,就連普通職工蔣華廠子裡也有不少事,所以每天早上就出門了,要不是今天去找徐秀芹時對方告訴他,他還不知道文心潔這幾天都躲在家裡睡大覺,根本沒去學規矩!
文心潔縮了縮脖子,她這幾天滿心以為會拿到戶口,所以根本沒有過去,但也不敢告訴蔣華,雖然每天還是很早起來了,可就是在外麵轉了一圈,等到蔣華一走,她又跑回來窩在床裡睡大覺。
“她那根本不是什麼學規矩,就是為了折騰我!”文心潔不滿道。
“就算是折騰你你也得去。”
“但是華哥,我現在都跟你結婚了,我的麵子不就是你的麵子嗎,徐秀芹一口一個鄉下人,一口一個不配,這不就是擺明了看不上你嗎?”文心潔委屈的說道。
蔣華微微愣住了。
發現自己說的話有用,文心潔繼續道:“華哥,要不咱們把媽叫過來吧,媽肯定也想她的孫子了,隻要媽過來,還怕徐秀芹不把孩子還回來嗎?”
“對啊,可以把媽叫來啊。”蔣華恍然大悟,他在意的並不是鄧鳳能不能把孩子要回來,最關鍵的是鄧鳳有錢,隻要她來了,自己還怕沒錢用嗎?
“去,你這就去給媽打電話。”蔣華立馬道。
文心潔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飛快的朝著電話房走去。
她當然也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盤的,隻要鄧鳳來了,彆說三個孩子了,就連楚音音的戶口,還不也要乖乖吐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