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臨浮郡邊縣了解完情況, 又繼續趕往其他地方。白日裡,邪魔喜歡躲在幽深陰暗的地方,並不會如夜裡那般猖狂。
但臨浮郡的情況實在慘烈, 好些失去地仙的鎮縣已經被邪魔踐踏一空,隻留下傾頹的屋舍和滿地凝固的鮮血殘骸,活生生像是人間鬼域。
一些僥幸還有人存活的村鎮,居民大多都聚集在神廟附近, 站在太陽光裡,一點風吹草動便瑟瑟發抖, 就連樹影都害怕。
哮天犬狂奔在各處民屋中,嘹亮的吠叫逼出躲藏在陰暗處的邪魔。
將邪魔清理乾淨後, 宣芝再協助玄晟教修士在這些地方重新建立結界, 二郎真君和齊天大聖的神力彌補了地仙缺失的神力, 給予了這些絕望之中的人一個安全的棲身之所。
他們走過那些地仙消失的地界後,便也發現了端倪。
玄晟元君神力不及這方土地之後,臨浮郡這邊的鎮縣每夜或多或少都會遭到邪魔攻擊,地仙的神力的確在消耗, 但正如長豐鎮上的白君, 好幾座鎮子的地仙在消失之前,其神力是能壓製住邪魔的。
若說是地仙舍棄神籍,離開屬地, 但地仙加封之時, 屬地的山河靈力,生靈之念賦予他們神性, 若是舍棄神籍,神力便會從他們身上剝離回歸屬地,屬地之上的生靈必有感應。
但實際上, 這些鎮縣上的地仙的神力,並未回歸屬地,而是一夕之間從屬地上消失。
“這麼看來不像是邪魔。”宣芝沉吟道,“若是邪魔侵入吞噬地仙,鎮上的修士和百姓又怎麼會毫無所覺。”
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曲隱流轉頭問一名當地修士,“地仙神力消失前後,可有什麼可疑之人進入過鎮上嗎?”
留守鎮上的修士搖頭道:“臨浮郡受邪魔侵擾,山野之中都是躲藏的邪魔,就算是白日裡也不安全,每個鎮都被圍成了孤島,出不得,外人也進不來,大家都聚集在神廟附近,若是有什麼可疑之人定然會被發現。”
“玄晟封的這些地仙雖然不怎麼樣,但也不是人能隨便帶走的。”申屠桃掀了地仙小土廟屋簷上的一個瓦片,眾人都以為那瓦片有什麼問題,正要細問,便見他拋了兩拋,隨手丟到了地上,“沒有神力波動,便代表著地仙不曾動過手,那定然在他看來,不是敵人。”
申屠桃察覺到宣芝的目光,朝她轉過眸去,眉梢微揚,繼續道:“玄晟現在無力掌控這裡,但這裡總該還有一位地方府君才對。”
宣芝撫掌道:“對,玄晟娘娘曾提到過,她在臨浮郡曾封了一位府君。”
所轄之地,地仙相繼消失,這麼大的事,那位府君不可能毫無所知。而且,細細一想,如果是臨浮郡的府君,自然可以隨意出入所轄之地,既不會觸動結界,也不易被凡人修士所察覺。地仙更不會跟自己的頂頭上司大動乾戈。
當地的修士說道:“臨浮郡郡城的確供奉有一位府君大人。不過郡城內人口稠密,那位府君大人為護佑郡城竭儘全力,難以顧上其他鎮縣,我們早已和郡城失去聯係,恐怕郡城也凶多吉少。”
“那就去郡城看看吧。”宣芝說道,喚回哮天犬。
曲隱流上前道:“宣姑娘,我找一名當地修士同你們一起去。”
宣芝正要點頭,一隻手掌從後繞過來托住她的下巴,硬生生將她要點下的腦袋扶了回去,鬼帝陛下緊貼在她身後,冷淡的聲音從她耳邊飄過,毫不留情道:“累贅。”
曲隱流被他這兩個字刺得微微一怔,視線從他們親昵的肢體間掃過,拱手道:“宣姑娘和神君大玄中人,當地修士民眾怕是不會輕易相信你們,有同教之人引領勢必要快一些。”
宣芝努力仰起頭,視線瞟到後方鬼帝陛下的下巴,說道:“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申屠桃手掌上移,捂住她的嘴,他眯著眼睛看了眼對麵的凡人,直接撈起宣芝的腰往外走。
曲隱流追了兩步,躊躇道:“宣姑娘……”
宣芝感覺到申屠桃身上的殺氣,連忙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彆跟來了。
申屠桃一言不發地將她往小樹林裡拽,陰寒之氣從身上溢出去,破開鬼道,將宣芝塞了進去。等再從鬼道中出來時,他們已經身處在郡城郊外的一處亂葬崗中。
宣芝聽到腳下哢噠一聲,下意思低頭看去,就和一個骷髏頭上黑黝黝的兩個眼洞打了個照麵,那骨頭上還殘留著些許血肉,在夕陽昏黃的光裡,能看到眼窩裡有什麼的東西在蠕動。
“啊……”宣芝將一聲尖叫捂在了自己嘴裡,急忙從原地跳開,雞皮疙瘩從她踩過人骨的腳,一路蔓延到後脖子。
“你害怕這個?”申屠桃難以理解。第一次見麵時,他都沒見她這麼害怕過自己。
宣芝視線匆匆一掃周圍,這座亂墳崗真的亂得很地道。無數的墳包也不知道是給野獸還是邪魔刨開了,森森的白骨都露出土麵上,有些新鮮一點的屍骸上,明顯帶著啃咬過後的牙印。
她早就該知道,鬼道的出入口定然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宣芝轉開視線,望向一旁的樹,撫著自己快跳出喉嚨的小心臟,說道:“陛、陛下,我下次不上你的車了,我有地圖,我坐筋鬥雲,筋鬥雲也很快的。”
“隻是骨頭而已。”申屠桃說道,舉了一個慘白的指骨到她麵前。
宣芝一連退出幾步,嚇得臉色都白了。
申屠桃:“……”還真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