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需要桃核就行, 一枚就夠了。”
申屠桃說得一本正經,宣芝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在開玩笑,雖然手裡的桃子又大又紅, 滿溢著甜香,但這畢竟是申屠桃結出來的桃子,她實在不能將它們當做普通桃子看待。
而且,這可是用她的精氣結出來的果子,她一直把它們當成自己的崽來看待來著。宣芝根本下不去口,心想著要不就供奉給大聖吧, 他愛吃桃。
宣芝還未開口, 申屠桃便從她的識海裡讀到她的想法,一張臉立馬陰沉下來, 紅瞳中如同結了一層霜,冷聲道:“孤說的是,你可以吃。”
他在那一個“你”字上話音咬得極重, 宣芝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 頓時十分心虛, 慎重地將兩顆桃子裝起來,說道:“那我幫陛下存著吧, 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才是。”
申屠桃現下卻毫不著急, 慢條斯理道:“天規借助石龜碑文創造出這樣一個混沌空間, 隻是為了困住我, 以防我摧毀碑文核心字眼讓它無可借之力。現在結果已定, 它不可能將這樣一處混沌空間放在一個地仙身上。”
如此,隻要等著就好。
宣芝明白他的意思,便也不再白耗力氣。她指尖的火苗熄滅,周遭重新回歸濃稠的黑暗, 靜得隻剩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申屠桃的元神還在她識海裡,稍稍一碰就讓她渾身發顫,宣芝輕喘了一口氣,說道:“你可以出去了。”
“好。”這一回申屠桃很聽話,元神未在她識海多停留,很乾脆地退了出來。
經過這麼一番欲生欲死的折騰,宣芝身上的衣衫也不知汗濕了幾回,事過之後才覺出渾身不適,但現在條件有限,她也不能好好清理,隻能趁著現在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從申屠桃懷裡起身,胡亂整理了一下。
申屠桃任由她從懷中離開,隻是一直扣著她的手腕,解釋道:“這裡是混沌空間,鬆開之後,我們可能就找不到彼此了。”
“那你要把我抓穩了哦。”宣芝小聲嘀咕,隻好用單手整理自己的腰帶裙擺,將被壓得皺巴巴的衣衫撫平順。
宣芝離開後,他的懷裡陡然空落下來,溫暖的人體離開,他懷裡便顯得越發冷,申屠桃周身都是冷的,他對冷暖其實並不敏銳,但今日,這種冷暖的差異卻格外明顯。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腿上的衣服,微微一頓,說道:“你可以換一條裙子。”
“在這裡嗎?”宣芝驚訝道,雖然她確實很想換一條,但這裡委實很不方便。
“嗯,濕了。”申屠桃說完,偏過頭看向另一側的虛空,很有禮節道,“我不看你。”
宣芝:“……”她在黑暗中呆怔片刻,腦袋裡突然嗡一聲,感覺渾身的氣血一下子都湧到了臉上,羞窘得她腦袋上都快要冒煙了。
黑暗中彌漫開一股難以言喻又微妙的氣氛,宣芝摸索到自己裙擺後麵,確實摸到一手濡濕,她心跳亂得厲害,腦子裡也有些懵,臉頰上燙得像是要燒起來,悶不吭聲地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套衣裙來替換。
好在她此次穿著的是半身裙,不會太過麻煩。宣芝在心裡自我開導,她跟申屠桃怎麼也算是成親了,都是成年人了,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申屠桃這個死木頭,兩人剛見麵時,就把她赤身裸丨體地從浴池裡提出來過,她泡靈泉療傷的時候,也一直杵在旁邊看著,從來就沒避諱過什麼,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男女有彆,現在才突然跟她說什麼我不看你……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但申屠桃的指尖下卻能感受到宣芝混亂急促的脈搏,她的手腕纖細,薄薄的皮肉下透出令人熨帖的暖意,她的唇很軟,舌頭更是柔軟,他以往都未曾注意過。
等到另一側窸窣的動靜消失,申屠桃才斟酌著說道:“你內視一下你的神魂。”
“哦。”宣芝悶悶地應了一聲,乖乖閉眼內視形軀,片刻後,她驚喜地睜開眼睛,“我的神魂變強了!”
“嗯。”申屠桃的話音裡也含著笑意,“那本雙修功法很有用,我覺得我們……”
未儘的話語被一道天光打斷,混沌被撕開,黑暗瞬間退去,熱烈的陽光和市井喧囂一起衝進來,宣芝渾身緊繃,視野一恢複便立即警惕地打量四周。
申屠桃看了眼注意力明顯已不在他身上的人,默默咽回剩餘未出口的話語。
他們身處在一條熱鬨的街市上,前方有一座高台,高台上兩個修士正在激烈辯道,台下聚集著很多人,有穿著統一服飾明顯是一個門派的修士,也有當地散修和居民。
宣芝踮起腳,從旁側酒樓上看到重鄴城黑底紅紋的標識,那說明他們還在這座城裡,“我們出來了?”
申屠桃搖頭,“這是重鄴城,但不是現實裡的重鄴城,我們還在碑文裡。”
申屠桃牽著她擠出人群,繞著這座辯道台走了一圈,在高台另一側看到了一座熟悉的雕塑。
托著石碑的大龜趴伏在高台旁,正對著前方的辯道台,台上兩名修士正是取這碑上一句經文為根據,結合自身領悟,闡述自己對道的理解。
那守台之人看上去形銷骨立,一身青衫鬆垮垮地罩在身上,亂糟糟的黑發用一根木簪固定,臉上顴骨高聳,麵頰凹陷,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寧靜,一眼望去讓人不由聯想到廣袤無垠的蒼穹,是以他給人的感覺並不寒磣,反倒很是仙風道骨。
在台上道君講道辯道期間,有無數人因此而誦讀碑上經文,字斟句酌地研究揣摩,隱隱的光暈在那石頭雕刻而成的龜眼中聚集。
“這莫非是秦地公的記憶?”宣芝揣測道。
“嗯。”申屠桃頷首,他目光落在台上那名講道的修士身上,“看來石龜是因他講道而生出靈智。”
他話音落定,手中陰氣化刃,朝著台上道君直射而去。
就在這時,周圍空間一陣波動,仿佛是水麵蕩起的漣漪,石龜眼中驀然生靈,碑上“識”字大亮。
石龜化作人形擋在那道君身前,跪地求饒:“求神君手下留情,這一處空間已是老龜最後一處苟延殘喘之地,老龜殘留神識已經無路可去,隻能封閉在這處過往記憶裡,隻有在這裡我尚且還能保留一點自我意識。”
申屠桃眯起眼睛,陰寒的刀尖停在秦地公額前一寸處,未進也未退。
其他人好似看不見他們的動靜,台上辯道沒有受到絲毫乾擾,沉穩的男聲一句一句誦讀著碑上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