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地公跪地叩首,“困住二位實非老龜本意,我身上碑文大部分字眼被人強行奪走,那人以此控製我,我實在身不能由己。”
申屠桃問道:“何人?”
秦地公誠惶誠恐,立即道:“重鄴城如今的城主,段擎風。”
“那位化神期的劍修?”宣芝沉吟片刻,又問道,“從大玄各地地仙身上竊取而來,彙聚於你身上的香火,你又作如何解釋?他一個人間修士可用不了香火。”
秦地公聽她提起香火,麵上表情又是一變,似有猶豫。
申屠桃挑了下眉,那抵在秦地公眉心的陰刃霎時嗡鳴一聲,鋒芒往前逼去一分。
秦地公嚇得渾身如同篩糠,不敢再有所隱瞞,一五一十地回道:“段擎風府上供奉有一位墮仙,那位神君原是仙界劍仙,因觸犯天規,被剔除仙骨貶落凡塵。老龜碑文有聚信仰香火之力,那大半碑文被段擎風掌控,竊玄晟娘娘香火,用以溫養墮仙。”
“你既如此重要,他為何還敢讓你來對付孤。”申屠桃冷聲道。
“神君所見到的我隻是一個複製體罷了,他從不需要的那半部碑文中剜出經文,創造了這樣一個分丨身,這個‘識’字便是其中之一。”
“他原是想將你們引來我這裡,困殺二位。”秦地公背脊佝僂,眉眼之間俱是滄桑,“我的本體一直受段擎風掌控,已百年有餘,實在身不由己。”
宣芝默默看了申屠桃一眼,鬼帝陛下能聽他念叨完,想來這地仙老兒說的應該是實情。但秦地公方才還想隱瞞香火之事,可見他的“身不由己”中,多少也含有一點“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既身不由己,想來也無法放我們出去……”
秦地公慌忙叫道:“我可以我可以!神君手下留情!”他說著,周遭空間浮出一串小篆經文,組成一張門扉,落到辯道台上,門扉吱呀一聲打開,門外凜冽的殺氣和無數劍光一起撞入這處空間。
秦地公回眸望見,麵色劇變,也顧不上再和他們兩人講話,匆匆轉向道台上巋然不動講經的道君,低頭叩拜,“最後一次拜謝道君。”
保留他本心的最後一處淨土被破,整片空間忽然開始震顫,辯道台搖搖欲墜,周遭場景如擊碎的琉璃一般不斷剝落。
申屠桃握住宣芝的手腕,迎著萬千劍光,踏入那洞開的門扉中。
宣芝回頭看了匍匐在道君腳下的地仙一眼,隻聽得“哢嚓”一聲裂響,整片空間徹底崩塌,道君和秦地公一同消失。
周圍光線暗了一瞬,又重新亮起,腳邊躺著一地碎裂的石塊,依稀能看出來石龜的頭身和碎碑。在他們頭頂上方,懸著一柄巨大的白色長劍,分出無數柄劍光,封堵住所有退路。
一個傲慢的男聲冷哼道:“一個小小的築基期符修,自以為請得一尊正神,便敢來多管閒事,你膽子委實很大。”
化神期碾死一個築基,不比碾死一隻螞蟻難上多少。段擎風從符師改修劍道,沒人比他更清楚符師的弱點,以她如此低微的修為,就算能請來正神,正神神力也難以發揮出萬之一二。
以破曦劍布下劍陣招待這位傳聞中的北冥鬼帝,已算是他格外慎重了。
段擎風一身白衣,長身玉立,懸空站在一柄靈劍之上,劍陣之外還有數十名劍修分列四方。
隨著他的話音,化神期劍修的神識威壓同時駭然壓下。
宣芝聽得周圍嗡嗡劍鳴,心頭狂跳,已經做好要在化神劍修的威壓下跪地吐血的準備,結果那威壓掃到身上,她隻感覺一股冷風撲麵,啥事沒有。
“我原來這麼厲害,連化神威壓都不怕了?”
申屠桃輕笑了一聲,“你以為我給你神魂上套的衣服白套了?”
段擎風見那小修士並未受他威壓所損,當即不再多言,啟動劍陣。
頭頂劍光簌簌落下,同時地麵也陡然化成尖銳的劍山,申屠桃一把勾住宣芝的腰,騰空而起,他手掌下壓,地底湧動的陰氣先一步絞碎地麵劍氣,繼而凝成無數陰刃,和頭頂落下的劍雨對撞到一起。
“筋鬥雲。”申屠桃說道。
不用他說,宣芝早就已經分出一縷神識進入神符了,白色的雲團幾乎在他開口之時,便已經從宣芝袖中湧出。
“很好。”申屠桃眼含誇讚,將她塞進筋鬥雲裡,“乖乖去旁邊看著。”
宣芝本來還想繼續請大聖給那劍修一棒子,聽他這麼說,便收起供香,縮進筋鬥雲的雲團裡,大搖大擺地從劍陣裡飄了出去。
四麵的劍修並指指向破曦劍,劍氣如虹灌入,漫天劍光更加密集如雨,朝著白雲射去,但還未靠近就被彌漫的陰氣絞碎。
段擎風淡然道:“本座看你靈力還能堅持幾時。”
申屠桃站在劍陣中心,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攤開手心,無數陰氣從地底湧出,凝成奔湧的惡鬼凶煞之貌,蛇似的往上方白色巨劍纏去。
那靈光繚繞的長劍被一重重惡鬼纏上,仿佛一刹之間蒙上一層汙垢,劍光瞬間黯淡幾分,重重往下一墜,劍陣四分五裂,鬼煞洶湧而出,撲向四方劍修。
這樣浩瀚的神力,遠超一個築基期符師能夠承受,段擎風麵露震驚,舉劍想要朝那符修追去。
但那團古怪的白雲在這劍陣與陰氣中遊走亂竄,速度快得驚人,莫說是他,就連破曦劍的劍光都追不上,他一時間竟無法準確辨彆她的方位。
段擎風一劍劈開襲麵而來的惡鬼,又全力一劍斬出,化神一劍山呼海嘯而去,將周遭陰氣滌蕩一空。
惡鬼凶煞慘嚎消失,看來是那符師靈力耗儘了。
段擎風緊皺的眉頭一鬆,嘴角正要上翹,便聽身後傳來幽幽的話音,“誰告訴你孤是她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