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宣芝收回山河社稷圖,打坐恢複了一些真元,梳洗一番,在師兄、師姐的陪同下熟悉臨光院各處。
……
北冥,渡虛山。
滿山的枯木燒毀之後,便再也不可能長起來了,渡虛山宛如一墩黑沉沉的玄石坐落在北冥中心,山體表麵隻剩些粗壯的已經石化的枝乾。
鬼門坐落在一根巨大的主要枝乾上,並未受到太大影響。山巔的冥宮傾塌了大半,蟬奴們正在努力重建。
申屠桃真身下界,觸犯天規,回到北冥後他自己登上了高懸於北冥之巔的那座祭壇。
祭台四麵十二根石柱,柱上亮起金光,金線遊走,將殘破的石台勾勒成型,整個祭台都在快速地修複,很快褪去殘舊之相,光華流轉,仿若初建。
金光在祭台頂上結成三個古老的字體:天道台。
四麵石柱上銘刻的符文浮出,絞纏成一條條金色的鎖鏈,鎖鏈卷上申屠桃,將他扣在天道台上。金色鎖鏈由天道之力成型,避不開,斬不斷,這世間萬物生靈,即便是神,也不能抗。
申屠桃坐在天道台中心,平靜地看著鎖鏈穿透靈竅,鎖住他的身軀四肢,渡虛山體內的桃木本體同樣被金光封鎖,整個北冥都在震顫,天怒之氣充斥著北冥。
不論惡鬼凶煞,抑或是北冥尋常陰鬼,皆瑟瑟不敢出。整個北冥悄無聲息,成了真正的死域。
最後一根鎖鏈穿透申屠桃的心口,扼住了他渾身法陣樞紐。
申屠桃仰頭看向虛空浮出的小字,是他觸犯的天規及懲處,他歪頭笑了笑,“這麼輕啊?不剔掉孤的仙骨,剝奪神籍麼?”
並不會有誰會回應他,金字消散,刑懲落下,十二天柱內含十二道天罰,每一道都擁有隕滅仙靈之威,天罰每一個時辰輪換一次,申屠桃得在這天道台上受刑九九八十一日,靜思己過。
申屠桃皺了皺眉,天道台察覺了他那一瞬間不服的反意,十二柱□□出的鎖鏈更多,牢牢纏縛住他的本體桃木和神魂。
天道台開啟的時候,仙界亦被驚動,無數光芒從各自神庭射出,或騰雲駕霧,或坐仙禽法寶,往虛海之巔上彙聚。
仙界的天道台與北冥的天道台都為同一座,這世間唯此一座天道台,受封正神、星君,金仙以上神祇都在此天道台上,懲罰亦然。
眾仙聚往天道台去,路上遇見了,相偕同行,各自問候,“天道台開啟,看情形不像是加封,是誰觸犯天規了?你們家天孤星君還好吧?”
“好著呢,你們元崇天君呢?”
“天君最是克己奉公,莫說天君,就是神庭之內任何一名神君,都從未有過任何出格之舉,怎會驚動天道台。”
“倒是近來武厲神庭神君殺伐之氣越發重了,讓人每每見了,都不敢靠近。”
“武厲天尊和玄晟元君在大玄的神力更迭快完成了麼?”
“快了吧,左不過這幾年。”
眾仙雲集在天道台外,又因為天道台上太過酷烈的灼陽之氣而退避出幾十裡,遙望高台。
天道台正中一人正受著烈陽之刑,金烏懸在天道台上,炎炎烈日將整個天道台都炙烤地通紅,仿佛有岩漿在流動,天道台內的空間因熱氣而扭曲變形,使得裡麵的人影也模糊不清。
但僅憑其上流轉的神力,就能知道正在受刑者是誰。
“北冥鬼帝。”
申屠桃並未在意天道台外的諸仙,他閉著眼,金烏壓在頭頂,灼陽火氣從他的心口燒進去,遊走過全身,將他皮膚下都燒出了一條條金色的脈絡痕跡,幾乎要透體而出。
在這種情況下,申屠桃仍然感覺到了自己的桃樹在快速生長。是那株在山河社稷圖中的小樹苗。
從桃種被種下發芽之後,他就跟山河社稷圖中的桃種有著微弱的聯係。
所以,當宣芝自問道階上消失,他與桃種的聯係突兀中斷,申屠桃才能那麼快感應到,情急之下想也沒想地破開鬼門,真身下界。
隨著桃樹從嫩芽長成樹苗,越長越大,他與這一株桃樹之間那點微弱的感應,漸漸變得明晰了起來。
山河社稷圖所生成的小世界裡,陽光和雨露都浸潤在這一株桃樹上,整個世界的養分都供給了他。
桃樹的枝葉、樹根,每一寸鮮活的軀體,都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氣息,而不是通過細密的符文法陣,模擬他人的感官,再賦予他。
凝聚的露珠從葉片上滑落,些微的涼意傳遞到他的神識裡,讓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這方世界天道的威力根本染指不了山河社稷圖中的小樹苗。他擁有了一株鮮活的,不被約束的桃樹。
申屠桃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被灼燒到赤紅的指尖,很開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