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桃的目光與雲知言對上,微微眯了眯眼,他環住宣芝的脖子,埋首在她頸側輕蹭,軟聲喊道:“阿娘。”長睫遮掩下的雙瞳卻警告地瞥向雲知言,他不喜歡他看向宣芝的眼神。
永照琉璃燈的焰火突然猛烈地晃動了一下,火光瞬間低弱下去,幾乎快要熄滅。
雲知言隻覺得一股陰寒之氣撲到麵上,直剜向自己眼睛,這一變故發生得太快,他避無可避,連做出反應都來不及。
幸好永照琉璃燈的火焰隻暗下去一瞬,又重新亮了幾分,神光攝住撲至他身前的鬼煞,那惡鬼尖銳的指尖距離他眼睛不到半寸,已經碰到他的睫毛。
神火光芒照亮鬼影的瞬間,鬼影就從虛空中消失了。除了他,旁邊的幾人都沒察覺,隻以為是燈火正常搖晃。
雲知言垂於袖中的手指收緊,驚魂未定地看一眼宣芝,又匆匆轉開目光。
申屠桃嘴角微翹,若無其事地跟宣芝告黑狀,“阿娘,你的貓撓我。”
山狸蹲在宣芝腳邊,委屈地嗷嗚叫,到底誰撓誰啊?你手心裡抓著我的毛說這話不覺得虧心嗎?真是詭計多端的新玩具。
宣芝:“我沒力氣了……”逆子,你真的好重!要壓死老母親了,難怪抱他的牛頭人肌肉會那麼發達。
施念念一臉“你也太虛了”的表情,興奮道:“給我給我,來讓姨娘抱抱。”
宣芝迫不及待地想將申屠桃塞進師姐懷裡,被申屠桃動作迅速地跳開,從刀霜裡又召出個肌肉猛馬抱著他前行。
一行人雖然路上狀況不斷,但行進的速度並不慢。地底深處交錯的甬道應該是燭蛇活動的蛇道,越到地底,這樣的甬道越多,燭蛇留下的痕跡也越發明顯。
泠曦郡主在山壁上撿到一枚雪白的蛇鱗,蛇鱗邊緣上有齒狀的弧度,比人巴掌還要大,足見這條蛇的體型。
她高興道:“我們收到的消息果然沒錯,滄琅秘境裡有一條快化蛟的燭蛇,用它的內丹一定能給父王打造出一根上品的燭焰鞭。這一次的生辰禮,父王一定會喜歡。”
一行人又在這迷宮似的地底走了將近一刻鐘,竟然走到了死路,前方被岩石和泥土堵得嚴嚴實實,周圍有戰鬥後留下的妖力魔氣波動,這一片洞穴應該是被震塌了。
符印的指引就在這後方不遠處。
在泠曦郡主的催促下,雲知言手觸在坍塌的岩石上,神識往上下左右都探掃一圈,才精準控製著靈力轟開前方塌下的巨石土塊。
最後一道屏障被轟開,碎石和泥土嘩啦啦地往洞外墜去,整個山洞都劇烈搖晃了一陣,一個巨大的蛇頭突然浮現在洞口,張開血盆大口,從洞外猛地撲了進來,吐出一口熾烈的火焰。
洞中諸人都有所防備,幾道符籙同時打出,擊潰了火焰,那猙獰蛇頭在符力下也潰散成光點,從洞口消失。
這隻是一道靈體。
巨蛇散去後,洞外灌進來一陣風,隨之而來的還有激烈的打鬥聲,無數劍芒從半空掠過,和湧動的邪魔影子糾纏在一起。
“是顏印的無音劍。”施念念低聲道,率先往洞外衝去。
幾人踏出洞口,外麵是一座很大的地穴,地下水環繞出一個孤島,孤島上盤著一條渾身雪白的巨蛇,巨蛇身軀內有一墩透明的大石,石頭中心一朵紅焰靜靜燃燒著。
顏印和林肴都在那座孤島上,顏印坐於劍陣中心,無音劍布下的劍陣環繞在燭蛇周圍,出人意料的,是在保護它。
巨蛇的白鱗在劍光下折射出碎星般的光芒,與頭頂覆蓋整個洞窟的青碧色靈脈交相輝映,洞窟四壁爬著藤蔓,藤蔓上生著小朵小朵的白花,白花在邪魔之氣下不斷枯萎凋謝,又在此處濃鬱的靈氣下枯而複生。
碎花浮滿了下方的水潭。這一處美得像是仙境,深埋在地底的瑰玉。
就是四處亂竄的邪魔實在太倒人胃口了些。林肴站在孤島一角,劍陣在那裡有一道缺口,他揮舞著靈劍守在缺口處,和邪魔拚殺。整個人被血汙糊得看不清樣貌。
他遙遙看了山壁上的人一眼,見到施念念和宣芝的身影時,都快哭出來了,“師姐!你們終於來了,救命啊!”
他這一分心,被邪魔覷到空當,魔氣從半空撲下,黑霧裡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咬去。
施念念飛快抬起手腕,一道白影從腕上珍珠飛出去,雲倦劍光破開魔氣,落到林肴身邊,接替他守住這一道劍陣缺口。
林肴終於能喘口氣,退回劍陣中時,手抖得劍都拿不穩。
從踏入這裡之後,泠曦郡主便一直緊緊盯著那條盤踞的白蛇,看到它鼓脹的腹部,不斷抽搐蠕動的尾端,她驀地明白了什麼,急忙抓住雲知言啞聲道:“師兄,那條蛇在產子!燭蛇生產會將內丹裡的妖力都過渡給蛇蛋,那丹就廢了,快動手,不能讓它生出來!”
雲知言看著下方劍陣,略帶遲疑,泠曦郡主帶來的兩個護衛對她唯命是從,同時拔劍出手。
林肴才剛坐下,聞言立即彈起來,重新撿起劍,怒叫道:“我和師兄在這裡守了這麼久,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它。”
正在這時,一道陰冷的刀光突然橫斬而過,瞬間將欲動手的三人逼回崖邊,要不是雲知言手縮得快,他持燈的手差點被斬下。
所有人同時朝刀光來處看去,申屠桃抱刀坐在肌肉猛馬手臂上,稚嫩的臉上滿是陰鬱,一字一頓道:“孤要它生。”
泠曦郡主睜大眼睛,不由得往雲知言身後躲去,她不敢看那突然變臉像要吃人的小鬼,隻敢又驚又怒質問宣芝:“你們什麼意思?不是說隻要石中火嗎?”
宣芝回眸看向雲知言等人,笑了笑道:“郡主沒聽清麼?我們想要護它產子。”
這一刻,她很理解申屠桃為什麼生氣。他當初想結個果子也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