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實也並不是非要聽雲知言交代些什麼不可, 畢竟那一片碎鏡麵裡隻有他和施念念兩人,他說的是真是假,宣芝和裴故也無從求證。
隻有救出施念念後, 從她口中說出來, 他們才會相信。
隻不過, 雲知言既然請了他們來,聽他說說也無妨。
雲知言淺飲一口茶, 有條不紊地道來在無方鏡中的日子。
“那一片碎鏡麵中隻有一座宅院, 宅院建築很陳舊, 但每間屋內的擺置都很齊全,有很濃的生活氣息,後院開辟有菜園, 即便是普通人被困在其中, 衣食住行也能有所保障。”
“我從另一片鏡麵闖入其中時, 念念已經獨自在裡麵呆了兩年, 在沉雲淵地底我們曾因為燭蛇發生過矛盾, 在鏡中初見時,念念對我有非常大的敵意。”
“我並不想與她起衝突, 所以會有意避免與她碰麵,我一直試圖尋找離開那裡的辦法, 幾乎一寸不留地將整個宅院都摸索了一遍,最後隻剩念念所在的院落,所以入鏡半年後,我主動去找了她。”
“她在過去的兩年裡,早就將整座宅院翻來覆去搜索過無數遍,見我搜尋也沒阻止也沒加入,一直冷眼旁觀, 我找她時,她對我的敵意已經淡了很多,她說這個地方像是隻能進不能出,殺了我她又不知道要一個人待多久。”
雲知言說到這裡時,低笑了一聲,點點笑意從他的眼角眉梢溢出來,是一副無奈又包容的神色。
宣芝不由得眯了眯眼,視線直直地釘在他臉上,試圖從他這副頗為溫情的麵孔下看出點彆的什麼。
雲知言垂眸盯著手邊的茶盞,懷戀道:“之後我們才開始漸漸熟悉起來,一開始我們的話題隻關於那座宅子,一起尋找辦法出去,後來……”他頓了頓,目光往窗外望去,麵上露出回憶之色,“直到那個雨夜,她說了一些她小時候的事,從那之後我們便有了彆的話題,彼此了解越漸深入,便越控製不住被對方吸引。”
“鏡中世界靈氣稀薄,無法修煉,除了找出口外,我們開始做一些彆的事打發時間,學著做飯,種花,縫製衣衫,就像凡間的普通小夫妻那樣相處。”
雲知言回過頭來,眼神堅定,“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愛念念,我相信她也愛我,才會願意與我成親。”
他對麵的兩人看上去無動於衷,宣芝倒是相信他對師姐有感情,否則施念念獻祭也打不開戰神棺槨。
但雲知言這個男主,一生的紅顏知己可太多了,他在麵對書裡的女配們時,看上去都付出過真摯的感情,但是到了舍棄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掉。
他的感情可以稱得上收放自如,便顯得很廉價。
宣芝很不幸的,曾經也見識過他這份廉價的真摯之情。
她仔細聽完了雲知言所說,才問道:“雲倦向來和師姐形影不離,在你口中,怎麼卻不曾提起他?”
雲知言麵色坦然道:“念念也提起過此事,她一進無方鏡,雲倦便衝破鬼符還反噬了她,她身受重傷,獨自被困在那一麵碎鏡中,差一點便殞命,要不是心中執念,想要知道雲倦為什麼背叛她,她早已成了一具枯骨。”
“無方鏡是神器,天然克製陰鬼,念念腕上鏈珠裡的陰鬼日複一日地衰弱,到最後都在鏡中魂飛魄散了。她想雲倦必定也經不起這樣的消磨,不論恨意也好,愛意也罷,都在孤寂的時間裡消逝,她也漸漸放下了對雲倦的執念。”
宣芝蹙眉凝視著他,雲知言的神情始終很坦然,提到施念念時,眼中偶爾有笑,偶爾又有痛楚一閃而逝,情真意切,找不出半分破綻。
從他所說,看來他是知道師姐和雲倦相戀的。
裴故問道:“我師妹都跟你說了哪些她的事?”
雲知言也不在意他們仿佛審問一般的語氣,堪稱有問必答:“她命格極陰,總會招惹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父母都不喜歡她,將她一個人扔在鄉下老宅裡,交給一個老仆照顧,六歲那年老仆死了,她也是這般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老宅裡呆了三個月,直到沒有吃食才不得不進城去找父母。”
“可是在路上時她就被卷入了鬼潮,幸好雲倦救了她,還成為了她第一隻役鬼。雲倦送她找到父母,父母親懷裡抱著一個小弟弟,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眼睛裡好似能發光。隻可惜,看到她時他們眼中的光便沒了,隻剩下厭憎。”
“念念沒在那個討厭她的家裡待太久,她跟隨雲倦漫無目的地去了一些地方,但凡人聚居地的人們懼怕邪魔也懼怕陰鬼,念念總是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所以雲倦帶她跨越了迷心海,去了修真界,又恰逢拂來宗開山門廣招弟子。”
雲知言說著,偏頭看向裴故,繼續道:“我記得她說第一次拜見師兄時,小師兄穿得儀表堂堂,她看得轉不開眼,結果師兄剛走到她麵前,就被淋了一頭鳥屎,還差點波及到她。”
裴故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掩麵咳了好一陣。他指間那枚戒指流過一道白光,淋了他一頭鳥屎的罪魁禍首洋洋得意地探出了一隻孔雀頭。
雲知言便體貼地收了話音,目光轉向宣芝,宣芝背脊一緊,等著聽他會說什麼。
“念念說,師妹雖然入門不久,但她好不容易有一個親師妹,在滄琅秘境時候,本來該是她保護你的,結果反過來卻處處被你保護,她這個師姐太不稱職。”雲知言目光望進宣芝眼裡,帶著些許探究,“她還說,那個孩子,是鬼帝陛下為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