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點散去的那一瞬,露出層層封印中的縫隙。
那道裂縫卻散發著比那九天神雷還要可怕的氣息。
“yin————”
一道低沉的、完全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從封印裡傳出。
“轟隆!”
又是一道滅世之雷砸下。
“xiu————”
點點模糊之氣從封印的裂隙中鑽了出來,就像從泥土下破土而生的種子,逐漸發芽成長。
“噗嗤!”
種子剛發芽就被一人拿鏟子鏟了。
“封印真破了?!”
一道青色的人影語氣驚訝地走近,甚至伸手摸了摸。
季風荷手裡拿著一把扇子,神情警惕地看著四周:“溫一青,你不要命,我還要!離封印遠點!”
溫一青疲懶地偏頭:“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唰!”
一道無情的劍光劃過。
溫一青眼神一厲,身形快速閃過,避開了那道明顯是以殺人意圖襲來的劍光,但依舊被割下了半截衣袖。
這該死的鳥人!
溫一青暗自咬牙切齒,抬頭望去。
不出他意料,白真就站在最外麵,平日看著隻是象征的權杖已經拆開來了,手裡拿著從權杖前端抽出的冰冷鋒利的長劍。
他目光冷漠地望著某人。
“再廢話,就先解決了你。”
季風荷煽風點火:“我也同意帝君的意見,攘外必先安內,聽聞魔主身上有【魔】的血脈,為了防止你背叛人類,不如就先解決了魔主您吧?您意下如何?”
溫一青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眯著眼,狠狠磨了磨牙。
眼底露出一抹讓人不寒而栗的瘋狂。
“解決我?真是癡心妄想!”
三人之間的氣氛逐漸焦灼危險起來。
“但是!”溫一青盯著他們的眼神陰暗下來,然後毫無預兆地倏然一轉頭。
“a————”
似乎是尖叫,一抹模糊的氣場被打散。
“誰讓他曾經教導過我,域外天魔膽敢噬人,見一個,殺一個!”
溫一青的手指碰到了魔氣,魔氣就像菟絲花一樣,瞬間侵蝕而上,他的手指已經開始紅腫滲血,淒慘無比。
但他卻絲毫不在意。
“在域外天魔被殺完之前,我不會有其他心思,你們就省點力,把這份心放在更重要的地方吧!”
溫一青嘴角一勾,帶著幾分嘲諷地舔了一下自己冒著黑氣的指尖。
季風荷看到這一幕,惡心地撇嘴,嘀咕:“冕下就是太過心善,當初就不應該救你,你身上絕對有域外血統!彆以為遮掩了我就看不出來!”
域外天魔吞噬萬物,這是天數,無法變更。
溫一青具有其血脈,說不定也具有同樣的天性,即便後天有所遮掩,但依舊是天大的變數,也不知道當初冕下是怎麼想的。
溫一青動了動眉頭,季風荷的嘀咕,那聲音“小”到他完全聽得清。
“喂!你為什麼總逮著我不放?作為人族仙君,他的屬臣,最應該仇視是難道不是他嗎?!”溫一青抬手指著站在他對麵的白真。
“當初他之所以會墮入輪回,可都是這鳥人造成的!”
被指著的白真神情一冷,比冰雪更寒冷的眼神投向溫一青。
神魔本就不容,更彆說兩人之間還夾著一個陳墨。
季風荷哂笑一聲。
“仇視?不,我同情他還來不及呢?陳青荷已逝,現在有的隻是陳墨。”
“痛心嗎,帝君?”
季風荷轉過身,手裡折扇一合,拍了下手心:“哦,我差點忘了,你們神族沒有心。你不會痛,你隻會思考陳墨這個人族冕下價值幾何。真不知道他值得你為他猶豫幾秒鐘呢?永遠公平的神族帝君,嗬!”
“反正對我們來說,陳青荷也好,陳墨也罷,都是我們人族的冕下,我們九氏從來都不是靠血緣延續的,君上也絲毫不會介意再欣賞一遍冕下的稚嫩。但你可不一樣。”
“沒有記憶的陳墨,還是當初那個心甘情願為了你的請求,犧牲自己拯救眾生的青荷令主嗎?”
看著白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季風荷痛快極了!
他早就想說這句話了!
活該!
溫一青在旁邊甩手,添了把火:“我也不介意,我甚至覺得,這一世的他更完美!”
是的,陳墨那對白真愛答不理的模樣,溫一青真想每天都看一遍!
不要太舒爽!
反正人還是那個人。
見到他會笑,會說他隻是異於常人,會寵他罵他,和曾經沒什麼兩樣。
至於是那個人的名字是叫陳青荷還是陳墨,對溫一青來說沒區彆。
就和季風荷說的一樣,他身上有域外血統,天生就對這個世界的生靈就沒什麼好感。
這偌大的天地,唯獨有一個人例外。
隻要那個人在,他對這個世界就有歸屬感,不會去做他教導之外的事情。
至於其他人,本就不在他在意的範疇內,更準確的說,他們都在他菜譜的範圍裡。
白真感受到了溫一青眼神裡的含義,薄唇徐徐吐出寒氣:“你是真的喜歡找死啊……”
身旁的那股氣息太過驚人,季風荷不得不出言製止一下:“彆內耗!封印還在!”
這兩個人是真的把域外天魔當兒戲啊。
季風荷有點頭疼。
溫一青根本不在意,繼續挑釁白真:“死心吧!既然他專門破壞了這個封印,還把這個世界設為最後一站,這說明他打算親手用戰鬥喚醒自己沉睡的記憶,與你毫無關係,以後你就好好做你的神族帝君就行了!”
“唰!”
麵容上看不出任何波動的白真,直接抬手,一劍斬了過去。
“???”發現自己竟然被時空鉗製住的溫一青大駭。
他竟然躲不過去!
這不應該是陳家的招式嗎?為什麼他也會?!
季風荷:這兩人在搞什麼?!
但等他反應過來,劍光卻是即將斬在溫一青身上。
溫一青也非半點辦法都沒有,他本打算拚著傷一條胳膊,強行躲過去。
“夠了。”
輕飄的聲音打斷了三人的凝滯。
白真的劍光消融,溫一青露出得意笑容,跑過去迎接。
“冕下!”
這熟悉的一幕,讓季風荷震驚到直接喊了出來。
難道……
但在看到來人對著溫一青搖頭歎氣的時候,季風荷就反應過來,還是不一樣了,曾經的青荷令主是絕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
不過,他的心裡可沒有半點疙瘩,不僅不傷心,反而高興壞了!
其一是,他的冕下終於又回來了,其二則是。
季風荷嘴角揚起,斜眼看著僵硬在原地的白真:“帝君,走啊,一起去迎接冕下!”
白真:“…………”
“哼!”季風荷就像勝利者一樣,用鼻子冷哼一聲,直接越過他,朝陳墨走去。
陳墨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兩人,有些感慨:“好久不見。”
“冕下。”季風荷恭敬行禮,雙手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扇子奉上。
“原物奉還。”
“謝謝。”陳墨接過折扇,徐徐展開。
上麵是他在第一個世界寫過的“青荷”兩個字,雖然時間有點久了,但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曆曆在目。
“咦,不是原來的那個?”陳墨對這點有點驚訝。
他還以為他們會把當初那個給他。
季風荷灑然一笑:“這就是原來的那個。”
陳墨可是剛覺醒的記憶,他還不至於記錯:“原來的那把和這個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季風荷眼底盛著無邊的喜悅和柔和,“不一樣是您選的扇子,您題的字,隻要您拿著就能號令諸天的青荷令嗎?”
“沒什麼不一樣的。”
季風荷又重複了一遍。
重要的從來都是人,而不是區區一把扇子。
無論是誰拿著,它都隻是一把扇子,隻有陳墨拿著,它才是青荷令。
同理,陳墨拿著任何一把扇子,它都可以是青荷令。
隻要那人是陳墨。
陳墨先是一愣,隨後也是笑意滿溢而出,收起了扇子,點頭道:“也是。”
“你們兩怎麼又打起來了?”陳墨無奈。
站在陳墨身旁的溫一青,表情無辜極了:“是他打的我!”
白真沉默地走過來。
“我剛壓製了淨陽宮的魔氣,都還沒來得及整理記憶,找辦法徹底消滅他們,你們兩的氣機就明顯得讓我不得不過來勸架。在這種時候,大敵當前,你們覺得還能內耗?”
陳墨語氣不輕不重。
但神魔兩大君主站在他麵前,低著頭聽訓,一句不敢狡辯。
“……不能。”
季風荷站在陳墨身後,憋笑地看著這一幕,在袖子裡搓了搓手指,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熟悉啊,這場景太熟悉了!
多久沒見了!
真應該帶包瓜子過來的!
“還有你。”陳墨側頭過來看著季風荷。
季風荷倏然一凜,站直身子。
“他們打架,你就看戲?”陳墨一碗水端平,把三個人都批評了一遍。
季風荷弱弱回道:“我打不過他們……”
“你打不過他們,還打不過本就破了的封印嗎?你就不能直接把封印戳破,讓他倆被域外天魔打一頓,好讓他們知道自己那麼做到底有多愚蠢嗎?!”
季風荷麵容有些古怪,卻依舊下意識鏗鏘有力地回道:“屬下明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熟悉的感覺!
冕下真的回來了!
雖然性格和之前有點差異,但莫名地又沒什麼差異,還是那個味道!
“yin————”
封印之處的裂隙已經打到能看到裡麵的陰祟了,讓人毛骨悚然。
三人都是一驚。
然後下意識擋在陳墨身前,這是早就習慣了的站位。
“不用這麼緊張。”
接受了自己記憶的陳墨已經知道了域外天魔這種東西,也知道了魔族出現的原因。
那群傻子,居然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囚籠,試圖囚禁域外天魔。
但是,域外天魔之所以是此界生靈的克星,就是因為它們具有無解的吞噬能力,那種能力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凡是他們附身的人,都會化身魔王,殘忍、暴虐、嗜血,於是,他們自相殘殺,零星活下來的人逐漸形成了如今的魔族。
魔族人的身體沾染了域外天魔的氣息,他們無法停止自己的罪行。
說他們是英雄,沒錯,說他們是罪人,也沒錯。
隻能說,這是一條被試錯的彎路。
陳墨看了眼基本不說話、但渾身都散發著冰冷和理智的白真。
神族則是選擇了另一種道路。
他們公平地對待所有生靈,用冰冷的價值衡量所有人,力求保全精英,用最強的實力對抗域外天魔。
一切為了生存。
可以說,神族是最尊重生命,也是最不尊重生命的,他們要的是集體,不是個人。
哪怕是他們的帝君白真,如果有人的價值比他還大,白真能馬上為那人犧牲!
用這種方式,即便域外天魔最後被趕出去了又如何?多少被認定成“無價值”的人慘死?
陳墨掃了他們一眼。
真是淒慘的抗爭史啊。
“走了。”
看了裂縫一眼,陳墨轉身,直接離開這處即將解封的封印。
季風荷疑惑地回頭:“冕下?”
就這麼走了?
見他們沒跟上來,陳墨駐足轉身:“我輪回一趟也不是毫無收獲的,你們一個個殺的方法太耗精力了,我教你們一個最佳的偷懶方式。”
三人麵麵相覷:“……最佳的偷懶方式……是什麼?”
他們還從沒聽說過,消滅域外天魔還有能偷懶的方法。
陳墨忽然一笑。
他身後雷雨陣陣,他卻皎潔如月。
“當然是從根源上徹底消滅敵人啊!”
“趕緊走了!我路上教你們!快點!”陳墨朝他們招手,他可不想忙碌太久,早點乾完早點退休。
季風荷等人愣了一下,隨後輕笑一聲:“是!”
他們一身輕鬆,邁步跟上。
此時的人間,明月高懸,普照眾生,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