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等。”
他一直都知道,隻有她親口承認他,他的身份才有意義。
*
接下去的一段時間,尤枝和謝承禮之間的相處好像真的隻是這座城市許許多多的情侶那樣。
每天會說“早安”“晚安”,會一起去散步買菜,偶爾會去一趟高檔餐廳,有時也會去一些街邊小店。
周末他們會一起去看電影,或是去遊樂場,或者隻是待在家裡隨意挑一檔節目播放著,謝承禮處理文件,尤枝則隨意地翻看詩集,或者忙著工作的事。
尤枝的樓上搬來了一戶新住戶,因為裝修,有幾天的時間總是叮叮當當的響。
謝承禮知道後,立即提議要她去三居室那邊待幾天,尤枝最初仍有些遲疑,當發現裝修聲打擾自己的休息時,也隻得去住了幾天。
等倒尤枝再搬回出租屋,收拾自己的出租屋時,才發覺原來這間出租屋裡,不知不覺間多了許多謝承禮的東西,成雙成對地穿插在她的生活之中。
而自那晚後他們的第二次親熱,是在尤枝的節目播放量創了新高的那晚。
那晚的尤枝格外高興,謝承禮說要慶祝一下,尤枝也欣然應下。
她喝了些酒,朦朧中隻感覺自己被人抱著回到了床上,而她卻也抱住了謝承禮的後頸。
那一次似乎比之前還要熱烈,酒精渲染後的快意,仿佛連帶著靈魂都在顫栗著。
至於公司那邊,王姐並不是多話的人,她看出尤枝的顧慮,沒有將超市的事情告訴任何人,貼心地為她保守著秘密。
隻是在謝承禮接尤枝下班,被王姐看見後的第二天,王姐和尤枝說了一件事:“B2層304停車位的那輛勞斯萊斯是謝先生的嗎?”
在尤枝遲疑著點頭後,王姐感歎一聲:“你還記得有次大雨,水淹了停車場,我車子剛好壞了,有人幫我聯係修車,還給了我一把傘那次嗎?”
“嗯。”
“幫我那人說他姓楊,還問我是不是你的朋友,現在想想,要不是當時後座的人吩咐他停車,司機肯定不敢貿貿然停下。”
“沒想到謝先生還挺助人為樂的。”
尤枝愣了愣,謝承禮在這邊的司機就姓楊。
她知道,謝承禮表麵上從容有禮,其實與旁人相處時卻疏淡漠然。
“助人為樂”,和他放在一起,似乎有些違和。
尤枝抿了抿唇,一上午都有些恍惚。
下午要去市中心的金融中心采訪一個出品人,這是《看不見的他們》第一季的最後一期,尤枝也總算不再胡思亂想,專心投入到工作中。
采訪完後,已經快五點了。
不用回台裡,尤枝和團隊的人告彆後,沿著人行道走,一抬頭,便看見的錦思分部的大樓明晃晃地矗立在不遠處。
尤枝沉默了幾秒鐘,走進這個屬於謝承禮的世界。
前台禮貌地問她找什麼人,有沒有預約,當得知尤枝沒有預約時,前台委婉地表示謝承禮在開會,如果有急事她也隻能給行政部去一通電話,問一下對方是否放行。
可實際大廳所有人都清楚,不要說謝總在開會,就算是閒著,沒有預約也幾乎見不到他的麵。
尤枝來這裡本就是由於順路加上一時興起,聽見對方這樣說,隻覺得有點麻煩,不由打了退堂鼓,沒想到她剛要說“不用了”,一旁的電梯門打開,楊助理抱著文件走了出來。
看見尤枝,楊助理明顯愣住,隨後給謝承禮去了一條消息。
這天,所有人都看見,那個工作上素來殺伐果斷的謝總,連會都沒開完便直接起身離開,甚至近乎匆忙地乘電梯下樓,直到走到大廳前,看見正安靜坐在沙發上等著他的尤枝時,才停下腳步,眼中是不加克製的亮光。
所有人都偷偷地看著這邊。
尤枝也看見了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順路,她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是不是打擾你……”
“沒有。”她的話沒有說完,謝承禮便飛快地回應。
尤枝微怔。
謝承禮上前牽起她的手,唇角彎著:“你來找我了。”他的聲音低低的,卻滿是喜悅。
尤枝心臟微緊:“我在附近采訪,就過來了……”
“嗯。”謝承禮輕應一聲,當著所有人的麵,牽著她的手朝外走去。
直到到了停車場,尤枝坐上車的瞬間,車門在身後關上,尤枝聽見一聲呢喃:“尤枝,我想……”
後幾個字尤枝聽得並不真切,抬頭問:“什麼……”話沒有說完,她的眼前暗了下來。
謝承禮一手攬著她的腰身,專注地吻著她,唇齒與呼吸交纏。
巨大的喜悅與悸動越是洶湧,他吻得越是小心,越是虔誠。
這一刻,謝承禮覺得,他曾經夢見過的幸福,觸手可及。
*
最後一期節目拍攝完畢後,正值七月初。
台裡給尤枝和團隊的人放了幾天的假,加上之前幾次休息日,團隊為了趕節目進程加班加點地工作,算起來尤枝足有九天的假期。
尤枝準備回一趟秦市。
——自從春節假期,她再沒回去過。
尤文遠已經高考完了,他考了海城這邊的大學,尤父尤母帶著他去旅遊了,預計後天回來。
剛好是尤枝到秦市的第二天。
謝承禮聽說尤枝要回秦市,一早便做好了打算,隻是在尤枝回秦市的那天,他有一場商業會談不能缺席,隻能將日期推遲到第二天一早。
尤枝時在七月初六這天回到的秦市,第二天要去祭拜爺爺,她便直接去了爺爺那邊住。
待在久違的熟悉房間裡,沒有了工作和大都市的叨擾與吵鬨,尤枝這一晚睡得格外香。
隻是沒想到淩晨三點多,一陣敲門聲響起,尤枝猛地醒來,仔細一聽才發現是自家的房門。
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尤枝錯愕地打開房門,謝承禮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外,唇角含笑,聲音因為疲憊有些沙啞:“抱歉,吵醒你了。”
尤枝驚訝地問:“你怎麼會這個時間來?不是說明天十點的飛機?”
謝承禮抿了抿唇,旋即抱住了她。
尤枝不解:“怎麼……”
謝承禮搖了搖頭,啞聲說:“我想你。”
“想了一整天。”
他發現,當她離他太遠時,他會克製不住的心慌。
尤其是今天。
會談結束,司機問他去哪兒,他習以為常地報出尤枝的地址,卻在打開房門後看見滿室的昏暗和寂靜後,那一瞬間的死寂險些擊潰了他的理智。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什麼事將要發生,那件事很嚴重,他一定要在那件事發生之前趕到她的身邊。
尤枝這晚又是和謝承禮一塊睡在了主臥,臨睡前隻感覺他抱著她的力氣,比以往都要大。
第二天尤枝醒來時,謝承禮大概是累極了,仍然沉睡著,手攬著她的腰身,下頜落在她的發間。
尤枝輕手輕腳地下床,屋子裡沒有食材,隻得訂了兩份外賣,吃完後閒著沒事索性去自己的小房間收拾起之前的東西。
不知道收拾了多久,就在尤枝又拿起一本以前的教科書時,身後有人抱住了她。
尤枝早在聞到熟悉的冽香時就猜到了來人,微微側頭:“我點了外賣,在桌上。”
“嗯,看見了。”謝承禮低應一聲,下頜落在她的肩窩,“你在做什麼?”
“收拾以前的書本,”尤枝解釋,“不知道怎麼,之前整理好的突然倒了。”
謝承禮像是來了興致,鬆開她:“我幫你一起。”
尤枝雖然不知道他怎麼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但見他有些躍躍欲試的神情,點了點頭。
這些大多是中學的課內和課外讀物以及一些試卷書籍,按照類目分開整理,謝承禮隻聽尤枝簡單說了下,便上了手。
隻是在隨意翻看到一本曆史教科書時,他的動作微頓。
教科書裡,一張陌生的男人的圖片,他皺了皺眉,看了眼書封,是初中的教材。
那時,她還不認識他。
“這是誰?”謝承禮悶悶地問,將教材書遞到尤枝麵前。
尤枝看了一眼:“是我初中時挺喜歡的一個電影明星。”
那時候,她的同桌知道她喜歡這個明星,有一天特地給她拿來了一張貼紙。
當時正是曆史課,尤枝便順手貼在了這裡。
謝承禮抿了抿唇,半晌說:“長得也不怎麼樣。”
尤枝看了他一眼,頂著他這樣的臉,其他人的確不算怎麼樣了。
謝承禮將書放在一旁,又整理高中時的書籍試卷,尤其高三的資料,總要翻看一番,像是在尋找什麼。
就在他再次翻開一本高三的模擬試卷時,尤枝沒忍住問道:“你在找什麼?”
謝承禮沉默片刻:“……我。”
尤枝微愣,看著謝承禮仍在仔細翻看的側顏,許久垂下眼簾:“我燒了。”
當初,調派海城後第一次回到秦市,她將那些關於少女心事的書頁,全都燒了。
謝承禮翻看書本的手戛然而止,許久似乎想到了什麼過往,訥訥地應了一聲。
尤枝看著他,隻覺得他的臉頰好像一瞬間變得蒼白,眼中的低落、絕望沉重地壓著他的靈魂,明明坐在她的身邊,卻像是被放逐在荒島,孤零零地存在著。
“謝承禮。”尤枝突然喚他。
謝承禮抬眸看向她。
尤枝抿緊了唇,隨後笑著說:“假期結束後,我們團隊的人會聚一聚,辦場慶功宴。”
一向聰明的謝承禮,這會兒卻仍迷茫著。
尤枝補充:“可帶家屬。”
謝承禮的眼神猛地亮起,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要……帶我去?”
尤枝故作為難地皺眉:“你不願意?那算了……”
“當然不是。”謝承禮忙說。
尤枝忍不住笑開,謝承禮這才知道她在開玩笑,也隨之彎起唇角。
下午尤枝去祭拜爺爺,她還沒準備好帶謝承禮見家人,加上他有公務要忙,便回絕了他要陪她一塊前去的提議。
買了爺爺生前最愛喝的酒和最喜歡的花,將爺爺的墓碑擦拭乾淨,尤枝坐在一旁,靜靜地和爺爺說了一下午的話。
離開墓園時,已經夕陽西下了。
尤枝安靜地朝墓園門口走,卻在走出出口,轉到來時的道路時,男人推著輪椅上的女人迎麵走了過來。
尤枝的腳步不覺停在原地。
對麵的二人也看見了她,緩緩停了下來。
直到輪椅上的女人打破沉默:“小冰,這是尤枝吧?”
許冰應了一聲:“是,媽。”
說完,他抬頭看向尤枝,許久道:“尤枝,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