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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熱戀 魚曰曰 17476 字 10個月前

和謝承禮約定的時間是在上午十點。

一大早出去晨練的尤父便回來了, 語氣頗有些驚歎:“咱小區什麼時候多了輛豪車,也沒聽誰家發財啊。”

尤母正將早點端到桌上,沒好氣地說:“誰發財還要告訴你啊……”

尤枝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早餐, 看了眼時間, 也才七點多, 並沒將尤父的話放在心上。

快到約定時間時, 尤母要尤枝去隔壁樓的阿姨家送些東西,尤枝不到九點四十便下了樓。

讓她沒想到的是,謝承禮的車就停在樓下,在昏暗的天色裡, 那輛漆亮的跑車顯得格外驚豔。

而謝承禮正安靜地靠著主駕的車門, 指尖夾著一支煙,神色蒼白,眼底帶著倦色, 仿佛一晚沒睡。

尤枝莫名想起尤父的話, 忍不住皺了皺眉,他一早就來了?

見到她, 謝承禮也明顯愣了愣, 隨後若無其事地將煙熄滅在垃圾桶上, 走上前扯起一抹笑:“怎麼這麼早?”

尤枝看著他的神情,頓了下, 帶著些歉意地問:“你……很早就來了?”

謝承禮唇角的笑微凝, 昨晚回去後,他一直沒有入睡,閉上眼便是尤枝麵無表情地對他說“分手”的夢境。

到了後半夜,索性便開著車來了這裡,仿佛隻有看見那扇住著她的窗口, 心才能勉強安定下來。

可看著尤枝神情中的詫異與抱歉,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很早。”說著,垂眸看向她手中提的東西。

尤枝回過神來,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我先把這個給隔壁樓阿姨送去。”

謝承禮扯起笑,點了點頭。

尤枝很快將東西送完,謝承禮載著她朝西城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謝承禮的話很少,臉色煞白,近乎透明,下頜的線條越發明顯了。

尤枝沒有問他帶自己去哪兒,他也沒有主動提及。

隻是當車駛向一條人煙稀少的馬路時,尤枝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車最終停在熟悉的廢棄工廠前,鏽跡斑斑的工廠大門緊閉著,在陰沉的天色下,透著些日薄西山的荒涼感。

謝承禮率先下車,像是中世紀油畫裡的貴族公子一樣,紳士地走上前為她打開車門。

尤枝看了他一眼,走下車。

沉靜了兩秒鐘後,尤枝的手被人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牽住,力氣很小,她稍稍用力就能掙脫。

尤枝指尖微動,似乎感覺到牽著自己的那隻手在緊繃著,她頓了頓,最終沒有掙開。

謝承禮交給她一把鑰匙,笑了起來:“節目成功收官的禮物。”

尤枝怔住,恍惚裡好像回到小時候,每一次考了高分,爺爺總會帶著她來到這裡,嘴裡說著“枝枝下次考得好,爺爺還帶枝枝來”,可即便她下次考得沒那麼理想,爺爺還是會帶她來。

尤枝抿了抿唇,用鑰匙打開鏽跡斑斑的大門,沒有外力束縛,門吱吱呀呀地開了。

本以為看見的是廢棄工廠的荒蕪,可當尤枝看見裡麵的場景時,還是愣住了。

裡麵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她小時候,原本荒廢的場地,變成了超小型的移動式樂園,上麵還有燈串在忽閃忽閃地閃爍著。

如今是白天,燈並不明顯。

“原本打算前天晚上帶你來的,”謝承禮牽著她走到微微搖晃的秋千前,“不過現在也很好。”

隻要能和她來,就很好。

前天晚上。

尤枝睫毛微顫,那天,她剛從許冰那裡得知“真相”,和他一晚上都沒說幾句話。

她沒想到,除了房間裡的那些布置之外,他還準備了這些。

小時候總有人和她搶的樂園,如今隻有她一個人,隻屬於她自己。

秋千,轉椅,蹺蹺板,旋轉木馬,碰碰車……

這些就好像憑空變出來的一樣。

尤枝覺得自己好像處在一場虛幻而美妙的夢境中。

坐在小型的旋轉木馬上,聽著年代感十足的致愛麗絲,謝承禮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尤枝抬頭的瞬間,謝承禮俯身朝她吻了下來,唇與唇的碰觸,夾雜著陰天的涼意,兩個人卻仿佛同時顫栗了下。

這場親吻直到旋轉木馬停下才停止。

尤枝聽見了重疊的心跳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謝承禮的。

從旋轉木馬上下來,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一隻流浪狗,灰色的小狗還戴著臟兮兮已經磨損的隻剩一條線的項圈,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們。

尤枝不由蹲下,試探著撫摸了下小狗的腦袋。

小狗最初仍謹慎著,一會兒後便鬆懈下來,趴在尤枝腳邊轉了個圈,隨後又抖了抖身子跑向謝承禮。

尤枝微詫,剛要走上前,便看見謝承禮出神地看著流浪狗發呆,良久,他蹲下來,僵硬地觸碰了下流浪狗的腦袋。

小狗歪頭看了眼謝承禮,伸著腦袋就要再次探到他的手掌下。

謝承禮猛地站起身,看見尤枝盯著流浪狗的目光後,沉默了兩秒鐘,啞聲道:“我會讓人將它接回去。”

尤枝眸光移動,繼而想到什麼,看向他:“你不是不喜歡狗?”

他記得一次聚會,程意提及過長輩家的一條邊牧格外聰明,謝承禮當時隻冷嗤了一聲“麻煩”。

謝承禮頓了頓,啞聲說:“隻是覺得……有點像。”

尤枝不解:“像什麼?”

謝承禮下頜微緊,喉結滾動了下。

像他。

因為他也要和這條流浪狗一樣,被“主人”拋棄了。

可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輕聲喚她:“尤枝。”

尤枝應了一聲。

“如果一個人,為了得到便不擇手段,是不是就沒有獲得幸福的權利了?”謝承禮輕聲呢喃。

尤枝仍蹲在地上,聽著頭頂傳來的聲音,逗弄小狗的手一僵。

“如果一個人,明知道女孩喜歡自己,卻還是置身事外地看著她在感情裡掙紮,直到她離開才發現是自己離不開她,”謝承禮繼續說,“是不是很可笑?”

“在開車撞人後,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卻是竊喜,因為可以利用受傷的身體,得到心愛的人的可憐與關注,是不是很卑鄙?”

“這個人,用道德綁架的方式,逼著心愛的人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也挺為人不齒的?”

“甚至明明知道對方有了男朋友,卻還是用手段將她的男朋友調派外地出差,隻為了讓他們不見麵,用親人的身體健康威脅他們分手,也很不堪吧?”

謝承禮的聲音很輕,就像是被審判的囚犯,在死氣沉沉地訴說著自己的“罪行”。

他將過去的自己,解剖開來,呈放在她的麵前。

可是,他卻不敢說出“要她原諒”的話,以及發下“再沒有下次”的誓言。

他很清楚,回到當年,過去的那個他還是會走上這條道路。

他太自負了,那時的他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從不會想到,這樣的自己有一天會甘願對著一個人低下頭顱,卑微地站在她的麵前,隻想奢求她給他的幸福。

可是,好像真的隻是奢求而已。

尤枝的手緩緩從小狗身上挪開,蹲在地上沉默了很久。

她站起身,抬眸看向謝承禮:“那個人不是不想說嗎?為什麼現在又說了?”

謝承禮望著她,良久抬手輕輕地蹭了下她的眼睛:“彆哭,尤枝。”

尤枝看向他指尖接住的淚珠,愣在原地。

這一刻,她突然發現,原來她潛意識中其實一直在等著他的主動坦白,等著他坦誠地麵對自己。

至於原因,答案呼之欲出,卻讓她心亂如麻。

她需要好好地理清楚,然後再麵對他。

尤枝抿唇,輕聲說:“我想回家了。”

謝承禮的手僵在半空,幾秒鐘後,他靜默地將手收了回去:“好,”他彎起一抹笑,“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依舊格外安靜,車停在尤枝家樓下時,剛好下午三點。

尤枝解開安全帶,下車的瞬間,謝承禮叫住了她:“尤枝。”

尤枝身影一頓,轉頭看向他。

謝承禮彎唇笑了起來,他望著她,從眉眼到鼻尖到唇角,最後落在她的眼眸,像是將她刻進心底。

他的喉結動了下,似乎有許多的話想說,可最終都被他咽了回去,隻笑著說:“這兩天秦市可能會降溫,記得多加衣服。”

尤枝怔了下,點點頭,轉身的瞬間,她好像看見他的眼圈紅了。

隻是一刹那,快得像是幻覺。

謝承禮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唇角的笑逐漸消失,眼神也開始變得迷茫。

他拿出煙來,點燃的一瞬間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細微地顫抖,火星不經意地迸濺開,他克製著吸了一口,後座的紙箱裡傳來流浪狗的嗚咽聲。

謝承禮的手僵住,從後視鏡裡看著後座探出頭來的流浪狗,它脖頸搖搖欲墜的項圈,就在剛剛徹底斷開了。

“你也被主人拋棄了。”謝承禮呢喃一聲。

流浪狗聽不懂他的話,又小聲地嗚咽著。

謝承禮將煙熄滅在一旁的煙灰盒中,神情死寂地駕車離開了這裡。

下午三點半,陰沉了一整天的天氣終於下起雨來,起初隻是毛毛細雨,到後來雨勢漸大,整座城市仿佛都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中。

謝承禮回到了蘇頌的彆墅,蘇頌已經出去了,彆墅隻有一個保潔人員。

他將狗交給保潔人員後,去了當初自己養病的臥室,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看見當初自己倒在地上,而那個還是小女孩的尤枝惶恐又擔憂地看著他的模樣。

那時,她離開時的耳朵都是通紅的。

謝承禮彎了彎唇,又回到了客廳。

一旁的花瓶裡插著的早就不是向日葵了,旁廳裡也空蕩蕩的。

他卻在恍惚中看見一個人認真做著試卷的小尤枝,隨後她像是想起什麼,在草稿上畫著關於他的簡筆畫。

然而隻是眨眼的工夫,一切都消失了。

謝承禮緊抿著唇,拿起傘走了出去。

他去了附近尤枝曾經複讀的私立學校,將他們曾經走過的道路,重新走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回到了當年,仿佛她仍躲在他的傘下。

最後,他來到了海邊。

看著陰雲下不斷翻湧的海浪,謝承禮如同受到蠱惑一樣,一步一步地沿著海灘,朝暗沉的海水走去。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吼:“你要做什麼?”

謝承禮的腳步停頓下來,茫然地轉頭。

彆墅區的安保人員穿著雨衣,看著穿著黑色西裝、撐著黑色雨傘的英俊男人,語氣變了調:“站在那兒不準動。”

謝承禮猛地清醒過來,低頭看著已經翻湧到腳邊的海浪怔忡出神。

他隻是……離開了尤枝,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好像整顆心都被掏空了一樣。

“你想想你的親人,愛人,朋友,是不是想讓他們不安生……”安保人員苦口婆心地勸著。

謝承禮聽著對方的話,是啊,他不能讓尤枝愧疚。

餘光瞥見手腕的平安繩,謝承禮原本死寂地眸光動了下,轉身離去……

*

尤枝坐在臥室的書桌前,愣愣地看著窗戶上如注的雨水,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神不寧。

直到尤母敲了敲房門叫她吃晚飯,尤枝才回過神來。

下雨的緣故,天黑得早,也比之前涼了些。

吃完晚飯,尤枝陪著尤父尤母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電視便回房休息了。

她做了一個夢,又夢見了當年在海灘上看見那個還是少年的謝承禮,看著他身披著滿身估計站在那裡。

可這一次,他卻義無反顧地朝著海水走去。

尤枝喘息著醒來,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麵的天還暗著,還不到五點,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

尤枝走到洗手間,想要將滿身的汗洗去,卻在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的時愣住。

——鏡子裡的她,眼圈通紅,眼角還帶著淚。

尤枝洗完澡,整個人非但不覺得清爽,那股不安反而越發濃重,壓得她心中沉沉悶悶的。

索性公司那邊臨時有篇文章需要臨時調整,她忙碌起來,一上午就過去了。

尤枝拿起手機,從昨天和謝承禮分開到現在,手機始終靜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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