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最後還是轉向醫院的路段。
走到病房前,沈羨扯開他的手,沒有跟進去。
男人眉頭幾乎立刻蹙起,沈羨朝他款款笑道:“你自己進去就好,我進去說不定會刺激她,我雖然不喜歡她,但不至於真想她死——”
頓了頓,她話音突轉,語氣略帶嘲諷:“我清清白白的,不想身上背著條人命。”
顧衍臉色有些陰鬱,看了她半響,最後還是把門推開。
沈羨站在門口沒走,眼神波瀾不驚地看著病房內的場景。
算起來快有大半個月沒見林婉兒,她比之前瘦很多,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白的嚇人,身體包裹在寬大的病號服裡,更顯得嬌小楚楚可憐。
更何況,林小姐本就是清純柔弱係長相,能把惹人心疼四個字淋漓儘致的表現出來。
是個男人大概都要心疼的。
沈羨淡淡的想。
病房裡有不少人,推開門的那刻,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地落在顧衍身上。
顧衍還沒走到床邊,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像是看到救世主般,忙著把手上的針管拔掉,不管不顧地爬下床,“噗通”跪在男人腿邊,雙臂抱著他的腿,崩潰大哭。
“阿衍,我求求你,求求你彆讓我離開,我真的不會再打擾你和沈羨,我求求你......”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說話的聲音都不連貫,鼻音很重,配上蒼白的臉蛋和可憐兮兮的表情,我見猶憐的很。
站在病床那側的雍容婦人是林婉兒的母親,剛要伸手去扶女兒起來,旁邊的中年男人蹙著眉,伸手止住她的動作。
婦人很快反應過來,收回動作。
顧衍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淡聲道:“婉兒,起來。”
林婉兒滿臉淚水,還是不停地哀求他,不肯起來。
顧衍蹙著眉,俯身將她橫抱起來,放到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問題,沈羨總覺得此刻的顧衍格外的體貼溫柔,似乎害怕林婉兒受到什麼刺激,連帶著動作都放的很輕。
沈羨腦海裡冒出個荒唐的念頭,這幕真像是——丈夫在照顧生病的妻子啊。
應該有很大感觸嗎?
比如很失望之類的?
沈羨知道這個時候計較,會顯得她很冷血無情,可她似乎也是個生性寡涼的那類人,看到林婉兒這麼慘,並沒有什麼同情的意思。
而對於顧衍,她應該是很失望的。
因為他說過,林婉兒不會再冒出來。
這句話說出來到現在,甚至連半個小時都不到。
但是她內心好像沒有很失望的情緒,沈羨甚至善解人意的想——顧衍的決心表的很堅決,他都要把林婉兒送到國外,還答應她,再也不見林婉兒。
她應該體諒他的。
他也很為難,他也不想這樣。
但此刻她心裡沒什麼很大的感覺,既沒有很失望,也沒有要體諒他的意思。
沈羨看著病房裡,高大的男人站在病床前,低低徐徐和床上女人說著什麼,距離明明不遠,但她卻什麼也聽不到。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神慢慢變的渙散。
沈羨有些好笑的想,大抵她真的沒有那麼愛顧衍吧,就算最喜歡他的那段時間,她也沒法做到為他割脈。
現在很流行自殺式表真心嗎?
轉身離開前,大腦掠過個疑問——這次是割脈,那下次呢?
跳樓嗎?
還是投河?
-
顧衍把林婉兒放到病床上後,抬眼看向門口時,沒能看到沈羨的身影。
他微微蹙起眉,溫淡的聲音變的冷漠:“把窗戶打開。”
被指著的護士不明所以:“顧...顧總?”
大冬天的開什麼窗戶?
更何況,病房裡還打著空調。
男人聲線轉涼:“打開。”
對上男人又冷又沉的黑眸,護士身體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忙著去把窗戶打開。
林父林母對視一眼,不敢開口說話。
男人身上穿的是白天的黑色大衣,襯的整個人冷漠涼薄,英俊的臉上麵無表情,嗓音淡漠:“跳吧,我親眼看著你跳。”
林婉兒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著顧衍,似乎不相信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是要她去死?
顧衍扯了扯唇:“你要是真死了,我說不定會愧疚。”
不隻是林父林母,站在一旁的季輕舟也有些震驚,覺得他這話有些重,連陸懷琛掩在鏡片後的瞳孔都縮了下。
不隻是因為他對林婉兒的態度,而是顧衍在外始終是彬彬有禮的形象,很少會在公共場合給女人難堪。
更何況他和林婉兒還是從小就認識的關係。
林婉兒低著頭,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不想出國,不是故意打擾你的......”
男人走到窗邊,冷風灌入病房,冷的駭人。
他單手插入口袋,聲音仿佛比寒風還要涼:“你覺得你夠分量能威脅到我?”
“林婉兒,白天的話我說的很清楚,本來我還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我真是高估你了。”
林婉兒知道不該多說什麼,但仍是忍不住問:“阿衍,你會過來看我,是不是說明你還是在乎我?”
陸懷琛眯了眯眸,無聲地扯了扯唇。
顧衍看著她的臉,聲音更淡:“過來是要告訴你,既然沒有真的準備要死,就彆擺出這副尋死覓活的架子——”
頓了頓,他眼神掃向林父林母:“替她收拾行李,明天早上八點,會有人送她去巴黎。”
林母本想衝上去理論,但林父按捺住她,蒼老的聲音帶著乞求的意味:“阿...顧總,不能再給婉兒一次機會嗎?”
“可以,但是林家會從安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