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目暮警官, 來告知我案件的結尾。”諸伏高明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在桌上。閉上眼睛,手指抵在雙眼之間的鼻梁骨按著。
被諸伏高明打開話口的池內敬二, 毫無保留地將所有事情都交代出來。這一個月內, 假麵超人棒棒糖在各地的超市陸續上架,池內敬二所在的公司與假麵超人有合作, 他從中得知了假麵超人棒棒糖上架的時間。
也是那段時間,他因為新的遊戲開發失利, 團隊的地位被另一個負責和假麵超人有關的遊戲團隊代替。這讓他想到了用假麵超人犯罪。假麵超人玩具、假麵超人棒棒糖…如果有一係列和假麵超人有關的案件存在,那個替代他們的團隊絕對會遭受重擊。有了想法, 他就向公司申請了兩個月的假期。前一個月, 在家呆著的他, 準備了許許多多的殺人工具,還有, 就是聯係前三起案件的犯人。
為了一些不會留下記錄的作案工具, 他找到了灰色地帶的人。小時候的經曆, 讓池內敬二很快就融入了灰色地帶的生活。也是在那裡,他得到了一種藥。給他藥的人告訴他,這是犯罪的最好工具, 隻要吃了這種藥, 對方就會聽命於他。“我拿到藥, 他們說不要錢, 我就用了。都是活著毫無用處的人,吃點藥死了, 就死了。”對於生命的流失,他毫無任何痛惜。
為什麼不自己去?
池內敬二輕蔑至極,“殺?殺那些人, 簡直就是浪費我的時間。我明明告訴他們要殺掉的,結果都給我留著,三個人浪費了我的工具,竟然隻有一個人見血。嗬…真是沒用,最後隻能我自己上。”池內敬二的發言在傳進搜查一課的人耳朵裡,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皺眉。這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思維了。
諸伏高明聽完目暮十三複述的內容,也是一樣的感覺。到目前為止,池內敬二的案子還有幾個疑點。首先,池內敬二說前三起案件,他都找了一個對應的犯人。然而,到目前為止警察始終沒有第二起案件的犯人的任何信息,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第二點,池內敬二所提到的那種可以控製人心理與行為的藥物。那句“對方說不要錢。”就很奇怪。能控製一個生命體的思維與行為的藥物,已經超越了常規。
原本,在諸伏玲奈提出會不會是吸毒的假設後,諸伏高明第一個想到的是抗抑鬱的藥物。抗抑鬱藥是通過對大腦神經的抑製或興奮達到控製症狀的目的,這是對抑鬱症人群的幫助。而對於無抑鬱症的人來說,服用抗抑鬱症藥物,短時間內會造成服用者記憶力減退,行為語言係統停滯。這和抓住的兩名犯人從頭隻有一句話,忘記了池內敬二吩咐他們的殺人指示,有點關聯。
但是抗抑鬱的藥物,對於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副作用症狀。不可能一定讓服用者出現記憶衰退,並且語言係統障礙的情況。對於體質較好的人,或許隻會有輕微的惡心不適症狀。還有,如果真的順利讓人在記憶上產生偏差,那也很難控製在固定的一段時間內。而那兩名犯人,並沒有行為上的遲疑,隻是思維和行為有所不同。
更何況,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這種藥物的話…後麵牽扯出來的東西已經不是一般刑事案件了。
之後的內容,目暮十三沒有在說,諸伏高明不知道,但也能猜個大概。三川光已經和他提前透露過了,之後的事情,池內敬二會遞交公安接手。涉及到的藥或許會成為公安搜索的內容,還有池內敬二認識東京所有下水道的能力。
開門聲,諸伏高明放下手,睜開眼睛。諸伏玲奈將門關上,朝著他走過來。“高明,我洗好了,你去吧。”扶著牆走路的速度有些慢。
諸伏高明起身將她扶到床邊,然後握住她的腳腕後部,抬起來。“傷勢變嚴重了。”諸伏玲奈的腳腕紅了一圈,今天上午走的路太多,下午看著還好的腳腕,晚上全部顯現出來。
“就變得有點點痛。”
諸伏高明的手指在泛紅處稍微碰了一下,諸伏玲奈吃痛的往後一縮。“彆動,再抹一次藥膏。”諸伏高明起身將放在桌上的袋子打開,拿出裡麵已經用過的藥膏。
諸伏玲奈無奈地吐口氣,她最近好像和藥膏很有緣,後背塗完了,腳上繼續。懸在半空的腳腕再次被諸伏高明握住,冰冰涼涼的藥膏讓有些發燙的地方緩解下來。“高明,你剛剛在打電話嗎?我站在門口聽你在說話…”對上抬起頭的諸伏高明,她將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諸伏高明繼續低頭抹藥膏,“是搜查一課的目暮警官,他和我說了池內敬二交代出來的一些事情。”
“嗯。”諸伏玲奈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和你說說目暮警官都告訴了我什麼消息吧。”諸伏高明將她的腳放下,“玲奈,其實你也想知道。”
“我沒有…”
諸伏高明將藥膏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走到床邊坐下,“被他們問景光的事情的時候,緊張嗎?”
諸伏玲奈不懂,為什麼諸伏高明突然提到這件事情,當時的感覺她一點都不想再回憶一遍了。“我緊張的很明顯…”坐在車上的時候,人還在發抖。
諸伏高明的手蓋在她的肩膀上,將人拉近,“我之前都不太願意,讓你接觸跟案件有關的事情,你本來就沒多少彎彎繞繞的心思。當初讓你知道景光的事情,也是最優方案下迫不得已的選擇。”諸伏高明歎了一口氣,人,最沒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本能想法。諸伏家人口簡單,但碰上的事情崎嶇複雜。從考上警校的弟弟切斷和他的聯係時開始,他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不應該把心思簡單的諸伏玲奈拉進來的,但是他忍受不了,當下麵對他笑得燦爛的諸伏玲奈,將來或許會對著其他男人露出笑臉。
他將她拉入了這場不知道結果的對局,一邊享受著她如浴春風的溫暖,一邊想要把她從中剝離。卻不願再回首開端,是他把她拉進來的,既然已經沾染,他又怎麼能肯定,被推到邊緣的她沒有牽連。其實在三川光身份成立的那一瞬間,諸伏玲奈已經被推到了對局的前線。
“我可以理解成,你這是在說我笨嗎?”諸伏玲奈微微動了動腦袋,壓住砰砰砰跳的心臟,靠在諸伏高明的肩膀上。
“不是。”諸伏高明的手掌在諸伏玲奈的手臂上上下輕撫,環住她的手臂收緊,然後開始講起了池內敬二的後續信息,諸伏玲奈安靜地靠在他肩膀上聽著。
“池內敬二在不同的超市給孩子塞棒棒糖,是在篩選犯案的對象。對孩子和他有過激反應的父母,就會成為他的殺害對象。”池內敬二通過家長和孩子的反應,來確定他的殺人名單。
“可是我當時並沒有罵他。”諸伏玲奈不僅沒有責怪對方給優樹塞棒棒糖,還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這…
“你是因為優樹。”優樹長得像池內敬二小時候見到的小男孩,所以對方對優樹更上心。當看到諸伏玲奈拒絕購買優樹喜歡的棒棒糖時,已經將她記上了名單。
“就因為這樣?”諸伏玲奈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換作其他食物,優樹想要的話,她大概率會買。但是糖果這東東,不行。因為平時三川光時不時就會給優樹買一些,就算優樹哭唧唧要求買糖果,諸伏玲奈也會選擇不買,然後回家教育一番。這麼說來,她這題就是無解了?
“說到底,其實是小光的問題。”如果不是諸伏景光小時候對池內敬二發射了他的善意,池內敬二也不會牢牢記下這件事情,導致他現在見到和諸伏景光長相有些相似的優樹,會有不一樣的反應。
“這也不能算是小光的問題。”諸伏玲奈搖搖頭。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他們會去憐憫看上去比自己可憐的人,會把自己認為最可以安慰的東西,交給比自己更需要的人。當時,小景光剛剛經曆了父母逝世,但他在看來,在公園偷偷哭泣的池內敬二,比當時沒有在掉眼淚的自己更可憐。所以小景光將口袋裡的糖果交給了池內敬二,希望他可以開心起來。“小時候的小光肯定很溫柔。”現在也是,總是微笑著的。
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很大,諸伏景光會成長成為一個很溫柔的人,肯定有小時候爸爸媽媽的影響。作為孩子學習的第一個對象,有研究表明,不同環境下的孩子日常接收到的詞彙量差額達3200萬之多。
池內敬二他漠視人命,他會將自己的失敗歸結到他人身上,他甚至認為自己應該成為掌控全局的主人,所有事物人員都該聽從他的派遣。這些諸伏玲奈多少可以從他講述的父母的行為上找到原因。父母對他的冷漠、責罵,對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拳打腳踢,池內敬二長大後也是這樣在對待其他人。他恨他的父母親,卻在長大的過程中一點點地在變成父母親那樣的人。
“我突然有點感覺,就一點點,我會不會教不好…”
“不會,玲奈,你把優樹教的很好。”諸伏高明側身環住了諸伏玲奈,“彆擔心。”俗話說三歲看老,一歲半的優樹,他大概能預測到他將來的模樣。
“我沒擔心,就是覺得平時我會對優樹說這個不可以,那個不可以,會不會太壓抑他了。”腦袋抵在諸伏高明的肩膀上,長野商場一案後,她不太放心優樹離開她的身邊。如今一案之後,她又有些覺得自己這樣掌控孩子的活動區域,會不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你是擔心,不過沒必要。”諸伏高明的手掌壓在她腦袋上,帶點力氣地拍了兩下,“優樹做錯的地方,我們教育他,我們做錯的地方,換他來教育我們。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就互相學習吧。”雙方共同進步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大人不一定就一定比小孩厲害,非要稱大,其實是大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互相學習,也是也開始他們兩個說好的教育方法。諸伏玲奈吐出一口氣,然後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我感覺有高明在,優樹不會有任何問題。”
會教育出小景光這樣的孩子,同樣也是一對父母親教育出來的諸伏高明,不會朝多偏的方向發展。在她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其實再仔細想想,諸伏高明也很溫柔。在她受傷的時候,他會提前給她準備藥膏。再往前找找,懷孕期間,每一次檢查他都沒有缺席。需要乾什麼,需要準備什麼,諸伏高明都會幫她準備好。這些他沒有說,她也在後期時,因為一些原因原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將出生的優樹身上,根本沒有注意身邊的諸伏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