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嬰完全不知道因為係統的獎勵方式, 秦朝諜報機關又一次高速運轉篩選起來。
居然還真抓到一些和羌族、匈奴勾結的六國餘孽,隻是辣椒雞丁的線索依舊斷了。
張嬰走出鹹陽宮。
太陽當空照, 暖呼呼的很舒服。
他伸了個懶腰, 很快找到附近留守的內侍,委婉地問一問公子如橋。
一連問了好幾個內侍,全是一問三不知, 張嬰稍微多問一句, 對方眼淚仿佛都快流出來,不停地隻回一句“奴惶恐。”
張嬰:……
他忽然也覺得是自己有些傻乎乎,秦皇宮哪個內侍敢隨便嚼舌根。
張嬰向朝陽殿的方向走去, 那裡皇子齊聚, 就不信打聽不到如橋的消息。
也是碰巧。
張嬰正走著,便看見不遠處有一群約莫十來個少年,他們簇擁著一個小胖子,哎嘿,那身段好像就是公子如橋。
張嬰稍微靠近了一些, 便見這些少年個個很興奮,邁著六親不認的學渣步伐, 嘻嘻哈哈, 聲音很大。
“如橋公子你可回鹹陽了!沒你我們都提不起勁!”
“就是,天天之乎者也的沒甚意思, 如橋公子,今日我們去吃什麼,聽說長安鄉那裡又研發出了炸豆腐,香得很!”
“你落後了,什麼炸豆腐!現在是豆腐炒肉最好吃!長安鄉會不會有食神轉世,我都想讓我家廚子去拜一拜了。”
……
張嬰聽得憋住笑, 果然,美食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溝通橋梁。
他眼珠子一轉,心裡便有了主意。
張嬰在內心說了一聲,不好意思啦!然後非常自來熟地大喊道:“如橋公子!如橋公子!”
那小胖子驟然一頓,迷惑地回頭。
便看見一個小朋友踩著頻率極快的步伐,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向他一路飛奔兒而來。
這誰啊?
他腦海中剛剛閃過疑惑,便見那小子伸出小小的手,一個飛撲過來,然後“咻”地撞在他屁股上,“嗷”兩人頓時摔成一團。
小胖子甚至感覺有人趁亂多踹了他屁股幾腳。
旁邊的少年們也慌了,忙不停遞過來幫忙攙扶。
如橋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惱怒地吼道:“是誰?!你們誰下黑腳了!有種跟我光明正大比舉鼎!沒見這還有個稚子嗎?!”
周圍的少年們一臉茫然和委屈。
此時,小胖子扭頭看向小子,沒好氣道:“你沒事?”
張嬰悄咪咪地縮回腳,乖巧地連連點頭。
“你哪家的行事如此莽……”
小胖子話說到一半,遲疑地細細打量了張嬰幾眼,回憶起他巫祝奉子的身份,把想說的話給咽回去,他乾巴巴道,“日後不可在宮內奔跑。”
“嗯嗯嗯。”
張嬰連連點頭,這家夥脾氣還不錯呀,他看了一眼紅薯(3)的標記,紅薯種子數量不夠,再多踹幾腳,大不了以後讓對方還回來。
“好了,你走……”
公子如橋剛準備讓張嬰離開,手忽然一頓,狐疑道,“你認識我?特意找我?”
“我住在長安鄉。”
張嬰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拍拍胸脯,“炒菜,炸豆腐,烤雞,都是從我家傳出來,你們喜歡帶你們一起去吃。”
“哇哦哦!”
少年們眼中閃爍著興奮,齊齊看向公子如橋。
“嘖。”
公子如橋很是享受這種被崇拜需要的感覺,挺了挺胸膛,“成。帶上我的戰車。走!”
張嬰聞言一愣,戰車?
少年們的表情也是一滯。
他們這回沒緊跟在公子如橋身後,等對方不耐煩地扭頭,才有一位皮膚黝黑的少年小聲說:“那個,如橋公子,上回的事我被我阿父揍慘了。”
“是啊,如橋公子!這,這我阿父下手也很重。”
另外一位少年也出來賣慘,挽起袖子,指著了上麵兩個傷疤,“看,還被劃了兩口子。”
“怕個甚!”
公子如橋臉色忽然很難看,脾氣很狂躁,“不跟來,日後都彆跟著我!”
說罷,他一個人氣衝衝地往前麵衝去。
張嬰一愣,對方生什麼氣,就聽見頭頂傳來少年小聲的告誡:“在如橋公子麵前,彆提阿父彆提阿父!你們兩個豬腦子,彆跟來。”
張嬰眨了眨眼,反正他的目標隻是為了踹屁股,立刻跟過去。
其他還在猶豫的少年,見張嬰這麼“講義氣”地追過去,一咬牙,他們也紛紛跟上。
沒多久,這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了長陽街的一處小市。
張嬰左右看了看,勉強能看見前方圍起來的四方牆內有一根高高豎起的旗杆,黑色為底的旗幟上麵繡著他看不懂的花紋。
他隨其他少年郎一起通過布吏檢驗證件,邁步走進市場。
這是一處四周封閉、人頭聳動的巨大露天廣場,裡麵的各色商鋪,以四橫八縱的形狀布置得井井有條。
生意好的食肆門前都會有客人席地而坐,喝酒聊天好不熱鬨,生意不好的食肆,店主肩耷汗巾,在門前大聲吆喝招攬客人。
一路往裡麵走,有賣粟、豆、麥等糧食,有各種銅器,鐵器還有車輛等手工製品,還有雞、鴨、牛、馬等畜生。當然,還有封建時代的特色,賣人/奴。
張嬰甚至震驚地看見有黑人操著比他還溜的秦語,自賣自誇。
比如,他現在指著攤位說,哪些小黑人自帶家屬,若願意將他們一家人打包買下的,還可以再優惠一些。
當張嬰的視線看過去時,那老黑人眼睛一亮,回頭對小黑人們一腳一踹,攤位上的小黑人頓時爬起來,向張嬰露出笑容,踢起破破的皮球,在身上玩起了雜耍。
“想要昆侖奴?”
旁邊有少年因張嬰駐足多看了兩眼,搖了搖頭,低聲道,“昆侖奴有甚好!而且那話專門哄騙小孩,哼,壞心眼的昆侖奴販。”
“啊?”張嬰不解地看著對方。
少年卻誤會張嬰的表情,仔細道:“你瞧,這幾個小昆侖奴年歲相仿,衣服上圖紋不同,擺明是從昆侖不同族群裡收來的孩子。這老奴販是故意說他們一家人,好打包賣出去。
我和你說,這昆侖奴養不熟,若不整家一起買下,不光容易出逃奴,還容易反噬主家。所以即便價格便宜,買的也少。”
那老黑人腆著臉笑,哪怕少年人就在攤位前說這些嫌棄砸攤的話。
他半點發怒的態度也沒有,甚至樂嗬嗬地誇獎少年有一雙厲眼,有閱曆。
張嬰:“……”
“嘿。你們也知道?”
不知何時,如橋公子走了過來,他左右環顧一眼,有些詫異地拍拍張嬰的肩膀,“不錯啊!消息頗為靈通。”
張嬰:???
他疑惑地看著小胖子,完全沒明白對方在擠眉弄眼說些什麼。
“行了,擱我麵前還裝呢,都找到接頭人。”
小胖子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大搖大擺來到老黑人麵前,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要的物件……最新最好的車物件,在哪?”
老黑人瞳孔猛地一縮,他搓了搓手,看向小胖子時腰幾乎彎成九十度:“馬上馬上。”
說到這,他的視線看向張嬰和少年郎,聲音越發謙卑:“不知這兩位郎君……”
“嘖。”
小胖子嫌棄地瞪了他一眼,“與我一起的。”
老黑人連連點頭。
他連忙回首招呼,隻見蹲坐在裡麵衣著最乾淨的小黑人起身,將其他小黑人鎖起來,然後捆著往外麵走。顯然是奴隸生意也不做了。
“請,幾位郎君這邊請。”
老黑人一直側身彎著腰當導遊,保持著謙卑。
張嬰見對方左手時不時拎自己的腰,顯然是不太舒服。
他道:“你站直了引路。”
老黑人一愣,但很快他的腰彎的更低了。
與此同時,小胖子瞪了張嬰一眼,用不敢置信的語氣道:“這可是昆侖奴,你關心一昆侖奴?價格還比不上一頭羊。蠢笨。”
“嗬。我心善,就是小貓小狗傷了我也會救一救。”
要說張嬰有多關心黑人奴隸,還真沒有。自家的奴隸運動都沒解放,誰會去搭理黑人家的。
他開口,是出於對老弱病殘的一絲憐憫。
但對方把人直接比成羊,還說他蠢笨,就……
張嬰笑眯眯地扶老黑人站直:“我樂意。”
公子如橋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張嬰,眯起眼。
之前與張嬰搭話的少年眼底閃過一抹憐憫,這位小公子可是宮裡有人寵著,連陛下都聽之任之的主啊!
兩人對峙,氣氛有些微妙。
他們一停,後麵十來個少年人都站定。
附近的黔首誤以為有什麼熱鬨看,紛紛過來,揣著手圍觀。
眼見人越聚越多,原本眉頭豎起,還想放兩句狠話的公子如橋一頓,又瞪老黑人一眼:“速帶我們去!”
“是,是是!”
老黑人避開張嬰,繼續彎著腰,謙卑地領路。
途經張嬰的公子如橋哼一聲,輕蔑道:“白費功夫。”
“我樂意。”
張嬰笑眯眯地點點頭,忽然對踹這位屁股的負罪感降低了不少。
幾人來到市場的左後方。
這裡算是市場人群聚集量最大的一塊地,還沒進去就聞到炊餅、烤串的香味。
老黑奴擠開一條道,張嬰還看見有小胡人在火圈裡蹦來跳去,旁邊還有胡人表演手摸熱油,口吞火海等雜技,引得周圍喝彩聲不斷。
張嬰敏銳地看到有胡人上前,悄咪咪地給老黑人賽了一把東西,估計是錢財之類。
沒多久,兩名遊俠打扮的男子走過來。
如橋遞過去一枚木牌,一人接過去仔細對比,兩名遊俠對視一眼,然後向公子如橋點頭。
公子如橋並沒動,雙手抱臂,語氣有些傲慢:“有物?”
“嗯。”
“我可是聽道上說,是最新的。”
“嗯。”
“若是敢騙我,那……”
公子如橋狠話還沒放完,另外一位遊俠冷著臉說:“若要,來便是。”說罷,兩位遊俠大邁步離開。
“……”
如橋氣得臉都紅了,但還是氣鼓鼓地跟了上去。
張嬰這下還真有些好奇,這公子如橋怎麼說也是皇宮裡的皇子,什麼要不到,偏偏饞這裡的東西,饞到可以忍氣吞聲。
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兩位遊俠帶著幾人左晃右晃,明明沒有離開市集,卻好像越走越偏,人煙稀少。
張嬰正有些警惕時,他們便抵達目的地。
一名遊俠從如橋手中拿過錢,對了對數,衝搭檔點了點頭。
另外一位遊俠直接將罩著一個大物件的布匹給掀開。
在猙獰的戰爭凶器出現時,張嬰瞳孔地震。
周圍的少年郎們憋不住發出各種怪叫。
“哇!”“彩!彩!彩!”
“不愧是如橋公子!戰車搭配秦弩,我得磕頭感恩才有機會用!”
“居然能搞到這麼新的秦弩,太厲害了!”
……
公子如橋胖乎乎的臉上很是得意,像極了高傲的小公雞,來回在小夥伴麵前轉了好幾圈。其他少年也很給麵子,彩虹屁吹個不停。
公子如橋心情好,見張嬰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遠處,想到對方和父皇親密的接觸。
躊躇片刻,他還是走過去道:“喂。你是怎麼與我父皇熟悉的。”
“嗯?不知。”
“……哼。”
公子如橋有些不高興,他剛準備多說兩句,便聽見著小不點說:“如橋公子,我覺得這裡有埋伏,不如我們先走。”
“什麼?!”
公子如橋嚇了一跳,但很快狐疑地看著張嬰,“有什麼憑證?”
“……”
張嬰一頓,這可是他在少府看過的最新研製的戰車和秦弩。
現在是嬴政在位,不是胡亥在位。
秦朝怎麼可能這麼拉,最新最尖銳的攻城掠地武器居然出現鹹陽郊區的一個小小黑市被販賣。
這帶給他的震驚,不亞於在首都郊區,看到有人私售東風係列。
“沒證據,但我認為是這樣。”
公子如橋也有些意動,反正在小夥伴麵前風光過,他看向張嬰道:“你叫什麼名字,萬一錯了,日後我可得逮著你算賬。”
“嗯?張嬰。”
張嬰以為是非常簡單的名字交換,然而下一秒,小胖子宛如腳底踩著彈簧飛速往後一躍。
對方滿臉驚駭,手指有些顫抖的指向張嬰:“你就是張嬰,真的是張嬰?發明豆腐的那個張嬰?”
“啊,對啊。”
張嬰一頭霧水,難道是曾被作為“彆人家的孩子”與對方比較,給對方造成了心理陰影?
張嬰還胡思亂想著,對方有些破音的聲音嚷了兩嗓子。
“豎子!豎子!”
張嬰沒了笑容。
如橋用將近兩層贅肉的下巴傲慢地看著他,眼神仿佛是在看階級敵人。
“果然是傲慢無禮的張嬰,見到本公子竟不行禮下跪,不通禮數的鄉野賤民!”
“知道非百工籍,私下研究踏錐、農具是何罪嗎?尤其那什麼犬蹬?不對,是馬蹬……這勉強也算軍工具!你一個小民,竟敢私下研究軍械!是要關進鹹陽獄的重罪!……”
“不光你,你還有你那什麼宮女外婆,都得連坐!”
“對了,你有爵位可免罪,你外婆不過低級宮女,到時候先將她抓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