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見狀也跟著挪了幾步過去。
張嬰眼珠子一轉,立刻命章邯將剩下的番薯片、羊肉燉紅薯皮,紅薯炒麥飯等,每一樣都盛了碗端過來。
張嬰跳了下來,墊著腳先將紅薯片遞給嬴政,道:“仲父仲父!試試!這可是未來風靡我大秦的美食。”
嬴政瞅了對方一眼,拿起番薯片看了兩眼,然後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如何?”
“……”
張嬰眨了眨眼,莫非嬴政更喜歡鹹口?他立刻命人將紅薯炒麥飯這一陝西特色拿來,雖然沒有辣椒麵,但有鹽、醋和野花椒等作料,再潑上熱油也彆有一番風味。
“仲父!如何?口味如何?”
張嬰滿臉期待,然後看見嬴政麵無表情地放下筷子,平靜道:“……尚可。”
張嬰:……
哎,仲父簡直和黃金聖鬥士一樣,絕不會被同一招套路兩次。
“好吃!老夫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食物!這是何也?番薯皮?對……好像是從長安鄉流傳出來做法,還有飴糖啊!這個呢?炒麥飯怎麼沒見到麥子?什麼?用了石磨磨粉?這……好吃是好吃,尋常人家怕是吃不上。哎呀,這個羊肉燉紅薯皮對我的胃口!”
張嬰聞聲看去,便見與嬴政一同過來的官員吃飽喝足後,開始找那些庖廚了解情況。
過了一會,治栗內史轉悠了一圈來到張嬰麵前,蹲下。
“嗝……嬰小郎君。”
治栗內史瞅著張嬰的小臉蛋,越看越喜歡,於是語重心長道,“小郎君聰慧,但你可知很多黔首是吃不起飴糖、用不上石磨。紅薯於他們而言,能果腹便好。你瞧,你花費數金獎勵庖廚,浪費了少府的銀錢,卻隻是便宜了那些世家貴族……”
“嗯?少府不用額外支出噠!是讓冠名的商戶承擔。”
治粟內史聞言,勸解張嬰要多了解民生,更接地氣的話一愣。
張嬰歪了歪腦袋,掰著手指說:“你看哈。捐贈銀錢最多的商戶是總冠名。但孔子說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我們也得給其他捐錢少的商戶一個機會。比如,可以讓商戶給不同紅薯製法的菜品冠名。比如,陳·紅薯片。
這樣,商戶都能滿意。庖廚也能額外收獲一份三金做獎勵。
此外,我認為食譜也很重要噠。
民以食為天。
如果一樣食材,又美味又高產,不用少府推廣,黔首們自己會自發地選擇耕種。豈不是皆大歡喜。”
治粟內史目瞪口呆:……
嬴政眼底異彩連連,其他不說,光針對不同商戶,設置不同冠名權這一招,堪稱絕妙。
因為總會有商戶為了總冠名的名譽,拚命捐錢爭奪,而這一幕也會刺激其他商戶,導致最終獲捐錢數暴增。
商戶滿不滿意不知道,但他還是比較滿意。
“嘿嘿,仲父!您想想,您有二十多個兒子呢。”
嬴政嘴角一抽:……
他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認他動搖了那麼一瞬。
但在看清楚張嬰狡猾的小表情後,他情緒又平息下來,有這麼個聰慧孫兒在,沒必要立刻榨乾兒子們的剩餘價值。
況且……
“你呢?”
嬴
政似笑非笑地瞅著張嬰,“少府、商戶承諾了你什麼?”
張嬰一僵,乾笑:“啊哈哈哈,其實也沒什……”
他看著嬴政麵無表情伸過來的大掌,張嬰立刻站的筆直,拍拍小胸膛,昂首挺胸道:“仲父!我是為長安鄉廣大軍卒再就業做事!
我要求總冠名商戶得在長安鄉修一條路,我沒坑他,我提供美食的點子,他們得了菜譜實惠,算是等價交換。然後其他商戶得在長安鄉最大的福源市,開酒肆、商鋪,交點保護……啊不對,是租金。”
嬴政嘴角微抽:……
據他所知,福源市是張嬰提出為了讓殘廢士卒自力更生,找官府開的民辦市。
怪不得這小子如此積極地拉攏商戶,又是修路,又有成熟的店鋪,日後定會賺得盆滿缽滿。
偏偏對方還站在道義的製高點上,讓他輕易說不得什麼。
忍住,不能誇,這小子尾巴夠翹了。
……
……
“民以食為天!不患寡而患不均!照顧殘廢士卒,彩!我過去一直誤以為神童項橐是杜撰,現在看,真的有人天賦異稟。”
治栗內史讚賞地點點頭,看著張嬰又一次懶洋洋躺回去的身影,“也不知哪家小子。”
“我家子。”
嬴政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張嬰身上,下意識開口。
“哦?”
治栗內史瞳孔緊縮,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什麼了不得的宮廷隱秘,乾巴巴的拱手道,“恭喜陛下,又得麒麟子相助。”
嬴政輕咳一聲,看向治栗內史,道:“他並非我兒。不過你也並未說錯。”頓了頓,嬴政又補充了句,“他是無愧麒麟兒之稱。大秦麒麟兒,本就都該相助於我。”
治栗內史壓下心底生出的一絲古怪,客套地誇了張嬰幾句。
……
……
九月,大秦可以說是番薯月。
最低畝產七千斤的消息仿佛是一場龍卷風,席卷了整個大秦。
長安鄉在一瞬間變成了網紅鄉村。
每日都會有無數慕名而來的新農戶去田埂參觀紅薯。
每當有長安鄉的農戶收獲紅薯時,附近圍觀的農戶們都會上演一場驚歎、感恩、詢問、羨慕的場景。他們經常說著說著就感懷過去悲慘的饑荒生活,然後抱頭痛哭。
長安鄉所有種植了紅薯的農戶,都是鹹陽最亮的崽,他們就是打個噴嚏,都會有許多其他縣市的農戶衝過來送熱水,阿兄阿叔的喊著套熱乎。
過去因身體殘廢,精氣神有些頹廢的士卒們都不頹廢了,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坐在田埂旁揮斥方遒,看起來彆提多神氣。
過去因失去頂梁柱而被趕出來的孤兒寡母,尤其她們製作豆皮、豆腐塊,紅薯粉、紅薯皮等大賣後,一個個也成了香饃饃。
但經曆過苦難的女人幾乎沒有一個戀愛腦。
她們都是笑盈盈地任由其他地方的人獻殷勤,什麼修房子、種地、打家具等臟活累活都扔給對方,等乾完了,看得順眼的春風一度,看不順眼的男人直接扔出去,走起路來都昂首挺胸,搖曳生姿,灑脫的不得了。
隻是這樣的爆紅,也讓張嬰暫時無法回歸長安鄉。
壓根不敢進去!
不光是他,所有和嬰,這個字有關的人都不敢進長安鄉,不然但凡被喚一聲名字,好家夥,嘩啦花哈整條街的外地人都會湧向你。
給人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西南學室。
張嬰趴在桌子上用刀筆刻字“番薯”兩字。
是的,如今連在西南學室上課時,夫子也不再講如何在戰場上砍殺敵人,而是會帶眾人來到田埂,教他們如何辨彆成熟
的番薯,如何種植番薯。
張嬰百無聊賴地想著,番薯這風頭什麼時候過去,再持續久點,他都怕自己得番薯ptsd。
“啪嗒”
一片竹簡砸在他身上,張嬰不用回頭都知道是烏少年丟過來的。
畢竟整個學室,也隻有他和烏少年對諸如種植紅薯之類的課程,表現得興趣缺缺。
烏少年邁步過來,單手撐在下顎處,嫌棄地看著張嬰刻字:“何必勉強,山右他們不也離開了,還怕個甚,反正你我用不上。”
“唔。我……練練手勁。”
扶蘇他們在一月前便陸續以各種正當理由,離開了西南學室,隻張嬰對蕭何有點感興趣,便主動說留了下來。誰知蕭何還沒完全套上近乎,反倒和烏少年關係好了不少。
“練手勁?”
項羽狐疑地看了張嬰幾眼,忽然提高聲量,“對哦,你怎麼坐起來了。”
“我都坐起來好幾日了。”
張嬰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吐槽道,“烏兄你也太不關注我了。”
“哎,對不起。最近被長輩抓著去忙事。”
項羽說起這個也有些煩,番薯的出現也震驚了六國遺族,他幾乎天天旁聽有關番薯、造反的相關會議,有人甚至絕望的認為番薯的出現會讓造反再無可能性。
各種負麵,很喪的論調他都聽膩了,所以在西南學室時他才會對番薯表現出極強的抗拒心。
項羽同情地看向打著哈欠的張嬰,這小子,多半和他承受一樣的痛苦吧。
張嬰忽然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尖,誰念叨他呢。
他重新回到躺椅上,係統忽然冒出來。
【宿主,還不領取獎勵嗎?】
張嬰見光團在他臉頰處上躥下跳。
【很激動?】
【當然!我可以升級啦。宿主,A,安全無憂;B,驚險刺激;C,不可預知。怎麼選?要不要選擇高難度的?可能獎勵也會不一樣哦!】
【不!】
張嬰異常堅定的拒絕,【我的目標是好好活著,絕不主動觸發任何自作死行為。我選A。】
【……好噠!】
光球晃了晃,【領取成功。獎勵將在六個時辰後發放。請宿主留意。並且填寫相對應的錦囊問題,是必填內容哦。】
張嬰微微挑眉,這次的任務獎勵居然還有錦囊這種玩意,他看了一下麵板彈出來的兩行問題。
你是誰?
你最重要人的誰?
張嬰想了想,隨手在麵板上填寫了答案。
六個時辰麼,他也有些好奇,完美人生補全係統能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張嬰回宮,安心入睡。
……
……
六個時辰後。
鹹陽宮,深夜。
嬴政與匆匆歸來的蒙毅了解王翦將軍的情況,得知對方勉強穩住傷勢,在太醫令的治療下傷口不再惡化後才勉強鬆了口氣。
嬴政原是想將那一位背信棄義,暗中捅傷王翦將軍的人全部夷三族。
但他在看到王翦的親筆信,又從蒙武處了解到百越複雜的局勢後,沉吟片刻,同意了將其交給蒙武處置的建議。
等蒙武離開,天近乎微微亮。
嬴政睡下,恍惚間便做了夢。
夢中的他身著玄衣纁裳,站在老秦地的長城城門前,但此地絕非他之前巡遊的地方,因為城牆上插的不再是紅底黑字的‘秦’旗,而是紅底白字的‘漢’。
嬴政心底升起隱秘的憤怒,他控製住表情,桀驁地睥睨一眼。
“何人在此故弄玄虛?”
嬴政說完,便看見前方出現兩道身影。
他大邁步上前,便見是一位頭戴方巾,身穿月白色布袍,腰係黑色腰帶的打扮類似方士的中年男子,這人手裡牽著一小兒。
兩人始終被一道柔光裹住,看不到清具體的五官。
嬴政凝眉冷聲:“裝神弄鬼?”
須臾,那方士手握拂塵,輕輕一揮,聲音如雷:“始皇陛下既悔恨長公子不類父。何不以己為鏡,親養一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或能改變秦二世而亡的命運。”
嬴政猛然驚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