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

次日清晨。

張嬰再三拒絕張女官的起床邀請,這幾日事都跑完了,隻想徹底放鬆心神,睡個昏天地暗。

然後他便被人拎了起來。

“仲父早,哈欠……”

張嬰揉了揉眼睛,一邊打哈欠,一邊從腰帶裡翻出小梳子,剛準備梳胡須,卻發現被人敏捷地躲開,“仲父?”

“嗬。居然還皺眉?你小子在父皇麵前可不要太任性了。”

溫和的嗓音帶著告誡,慢悠悠響起。

張嬰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拎他的人是扶蘇。

“阿兄!”張嬰甜甜地喚了一聲,四肢也不撲騰了,懶洋洋地下垂著,“阿兄我好困,我還要睡。”

然而他說完,扶蘇並沒有將張嬰放下去,反而將他舉起抱在自己身前,平靜地對視,扶蘇道:“監祿在就不困?”

張嬰一個激靈,就差拍胸脯保證,道:“不不不,阿兄在我更不困!阿兄,上刀山下油鍋,讓我乾啥都行。我已經準備好了!”

“少油腔滑調!”

說是這麼說,扶蘇唇角隱隱揚起一抹弧度,然後輕鬆地將張嬰拎到前院站好,“來。投壺。”

“啊?”張嬰對這遊戲不怎麼感興趣,過去在鄉下沒東西玩的時候都玩膩了,但他見扶蘇堅持,張嬰還是走過去將案桌上的箭支拿起來,這一拿,他發現箭支很重,細細一看幾乎是全銅打造。

張嬰疑惑地看向扶蘇,對方笑了笑不說話,張嬰看著銅壺便丟了個三不沾。

“不錯!”扶蘇在一旁鼓掌,聲音溫和麵帶微笑,“很厲害哦。”

張嬰都不好意思起來,道:“哪裡厲害。”

“是厲害。阿嬰第一次投壺目標相當精準,線路很直,沒中不過是年幼力不足。”說到這,扶蘇輕鬆捏起一枚箭支,看都沒看銅壺一眼,側身輕輕一拋,箭支呈一條非常完美的拋物線,“叮咚”空心落入銅壺之中。

張嬰呱唧呱唧鼓掌。

“可好看?”

“彩!彩!”

張嬰的彩虹屁還沒有吹完,就被扶蘇摸了摸頭頂,道:“每日記得過來投壺,等我回來,希望能看到你在遊戲中有進步。”

張嬰:……

媽呀,寓教於樂真的被你狠狠拿捏了!

扶蘇見張嬰興致不高,不動聲色道:“父皇喜愛投銅壺,宮裡每回舉辦銅壺大賽,總是胡亥拔得頭籌。也難怪,畢竟趙高對投壺很有一手!也……”

話還沒說完,扶蘇便看見張嬰雙目仿佛燃起熊熊烈火,重新捏起箭支,擺出認真投壺的造型。

他露出一抹淡笑。

……

一個時辰後,張嬰哎喲哎喲地裸/著上身。

張女官一邊給張嬰塗藥推拿,一邊嗔怪道:“怎的這麼沒常識,三歲丁點大的稚子,骨頭可是最軟的時候,豈可拿全銅製的箭支玩投壺。”

扶蘇在一旁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張嬰剛替扶蘇說一句,是他自己找到了些投壺的感覺強行加練。

然而下一秒,他便感覺右手上臂被重重刮痧了一把,張嬰忍不住“哎喲”慘叫一聲,但手臂緊隨而來的酥麻酸爽感,以及看到張女官雙眸含淚的模樣,又令張嬰說不出責備的話。

最後,張嬰選擇沉默。

一時間,屋內安靜得隻能聽見“咻咻”倒抽涼氣的聲音。

片刻後,扶蘇便要啟程離開,臨行前,他不忘將心腹內侍留下,同時與張嬰叮囑,官府派遣隸臣妾人手可能不足,因為鹹陽大工程還有很多,皆時,可以讓內侍去少府要人。

另外,每日投壺用時不可過量,不得超過半個時辰。

張嬰連連點點頭。

等扶蘇離開,張嬰美美地睡了一個回籠覺,等他再次睜眼時,瞧見門口佇立著麵色難看的張女官,以及滿臉苦惱的監祿。

“哎呀,還是吵醒你了嗎?”

張女官第一個發現張嬰醒過來,快步走進去,扶著張嬰起身,“餓不餓,可要先喝點水?”

“嗯,要喝水。”張嬰點點頭,同時看向監祿道:“是遇到什麼事了?靈渠修建的不順利?”

“嬰小郎君真是眼明心細,慧眼識……”

“哈,行啦行啦,停停停!”

張嬰覺得監祿挺有意思,一板一眼的正經人,乾巴巴地吹著不怎麼走心的彩虹屁,他的上司難道都不會覺得尷尬摳腳麼,“直說什麼情況吧。”

監祿輕輕鬆了口氣,道:“有人攔著不讓我們挖渠?”

“什麼?!”

張嬰很是驚訝,“昨日不好好的嗎?”

監祿抿了抿唇,也是一臉疑惑道:“臣也不知,明明昨日鄉長也都同意了,但……”

“若我沒猜錯,應當是與宗族起了衝突。隻鄉長同意是不夠的。”

正在洗帕子的張女官走過來,聽了一耳朵,等兩人沉默下來,才溫和地看向張嬰道:“小郎君,自古以來國君想開渠都是很艱難。不光是在修水渠的過程中耗時、耗力、耗物和耗人。

更主要是的,開渠修路,一方麵會占據農戶們的良田,另一方麵,還會影響水源。所以隻鄉長同意是不夠的。”

“水源?”張嬰愣了一下。

張女官很理所當然地說:“水源可是我們吃飯的家夥,豈能不重視,不爭!

小郎君可還記得,當年天氣乾旱,我們想從山上牽引一條溪水進行宮澆灌田地,結果被山下村落糾纏吵架,最後我們以理服人,勉強吵贏了的事……”

張嬰聽到這瞬間回憶起來一段畫麵,緊接著,他嘴角微微抽搐。

他想說,張女官,雖然那時候他身體弱得宮殿門口沒出過,但當年那一場大戲,他還是共享了係統的視覺看到了。

比如你是如何雙手持刀,率領一群拿刀拿槍的鐵娘子們,氣勢洶洶地對著那些村民比劃。

比如你是如何爆喝一聲,一刀劈開小樹丫,道:“山上三條溪水,我隻截取一條,若一條都不讓我截取就是要斷我們的活路,可以,你不讓我活,那大家就都彆活了!”

所以是靠著這麼一段“以理服人”,讓山下的村民離開。

張嬰囧著一張臉。

張女官繼續說,很快,監祿也在一旁插話,兩個人將來龍去脈捋了一遍,張女官得出了一個結論。

“東區那邊的李家宗族有不滿。”張女官道。

“嗯?為何?”監祿很迷惑,“我這幾日也算見識到嬰小郎君在這的威名,長安鄉怎麼可能會有黔首對小福星不滿意?”

張嬰聽到東區卻若有所思。

官吏們為了方便管理,多數會給鄉村按方位分為東南西區。

長安鄉的西區便是張嬰最初落戶的地方,從原本最窮的地區,儼然變成最富裕的區域。南區和西區也積極跟上,喝了不少肉湯。

倒是東區,他們先是因為熊公子的事被反複排查,險些被判連坐。之後隱隱有刻意避開西區的跡象,東區不說從最富裕變成最窮,起碼是長安鄉最排外/最冷清的區域。

張女官也將上述情況告知給監祿。

監祿皺起眉,他道:“若是如此,那他們就不是獅子大張口,而是真的想要那些東西。”

“提了什麼要求?”

“他們要求在東區也建一個一模一樣的福源市。”

張嬰聽完立刻看向扶蘇的內侍,問道:“建一個民市很麻煩嗎?”

內侍恭敬道:“回小郎君的話,隻要有正經資格,合理交稅,並不麻煩。”

張嬰想著和氣生財,便微微頜首,道:“行。”

監祿收回看向內侍微妙的視線,聽到張嬰的回複遲疑了會,補充道:“嬰小郎君,他們想要的是一模一樣,包括不改商籍經營店鋪……”

“不行!”

張嬰斬釘截鐵,臉上閃過一抹討厭,“那是給予殘障軍卒的福利,這群家夥沒資格。他們還提了什麼?”

“他們說,要麼按他們的方式修水渠。但我看過了行不通。”監祿搖搖頭,“光他們要求的單獨開辟好幾條渠道,過於浪費。更彆提其他的還有令南北區發生汛情的危險。”

“什麼!他們知道嗎?”

監祿也在一旁跟著生氣,道:“我將這個可能性說過,但那位表現得比較……”監祿想了一會才勉強較為溫和的詞彙道,“冷漠。”

張嬰“嘖”了一聲,但他很快平靜下來。

張嬰先走過去拍拍監祿的褲腿,抬頭道:“不用擔心,有的是辦法來解決!”

監祿微微一愣:“真的有辦法?也對……”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不愧是小郎君,正如我們想象中那樣……”

“啊?”張嬰懵了一秒,“啥意思。”

這時,門外傳來低沉的悶笑聲。

“小子,你還不知曉嗎?”

伴隨著這一句調侃的話,身著黑色便服的嬴政大邁步走進廂房,屋內所有人都震住,尤其是監祿,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便裝的嬴政。

他慌忙行禮,嬴政不在意地揮揮手,直接越了過去,來到張嬰麵前,笑道:“在軍中,你小福星的名號,可遠遠沒有廣大軍卒之友的名號來得響亮啊!”

張嬰嘴角一抽,什麼軍卒之友啊!

他忍不住疑惑道:“真假?仲父,我沒聽過哎。”

嬴政似笑非笑地拍拍他的小腦袋:“自然是真的。”

監祿在一旁忍不住點頭,駐紮在鹹陽的軍團士卒都知道長安西區軍爵們為殘障士卒做的事,一直都很敬重軍爵們。畢竟人在戰場飄,誰能保證永遠不挨刀。

這邊一丁點風吹草動,軍團士卒們很快就會知曉。

張嬰在長安鄉為軍爵們做出的一係列貢獻,軍團士卒們都看在眼裡,最初他們還會大肆宣揚討論,後來是小將領們聯手告誡了幾頓,說名聲太響了恐對張嬰不好,士卒們才不再高聲議論張嬰。

但私下卻給張嬰起了個獨特的昵稱,軍卒之友。

此時,張女官送了茶湯過來,嬴政拎起張嬰在一旁輕輕坐下,道:“你小子憊懶想出來的椅子,用著確實舒服,就是容易沒個正形。”

說罷,他抿了一口茶湯,饒有興趣地瞅著張嬰,道:“說說看,你小子又有什麼鬼機靈招?”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