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這不可能!”

扶蘇微微蹙眉, 連連搖頭道,“自十四歲起,我幾乎日夜駐守在九原, 平日沒有時間尋歡。回鹹陽後, 妻妾肚中少有動靜, 怎麼會是我兒子?”

嬴政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道:“你的意思是你妻妾私通?”

扶蘇嘴角抽了抽, 勉強才忍下吐槽的欲望。

他道:“不, 父皇,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找錯了,比如說是你……”

“嗯?”嬴政的眼睛也眯了起來, 打量扶蘇幾眼,“你莫不是以為阿嬰是我兒子?”

扶蘇遲疑了一會, 點頭道:“因為父皇對他很是看重。”

“我看重的神童多了去了。”

嬴政表情不善地看著扶蘇,他之前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扶蘇真的將黑鍋扣在了他頭上, “他與你幼時如此相似,你竟會認為是我兒子?何等愚蠢的揣測。”

扶蘇:……

至於說愚蠢麼,父皇你不也這樣揣測我了嗎?!

扶蘇沒有開口頂嘴。

嬴政來回走了兩步, 反而又主動起了話頭。

“你既認為他是我兒子。”

嬴政忽然腳步一頓,看著扶蘇,“可是發現什麼證據?懷疑對象?”

扶蘇回過神, 猶豫了會開口道:“不知父皇是否還記得玉蘭夫人。她是我阿母的庶妹。”

“哦。”

扶蘇一看嬴政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記得玉蘭是誰, 但也不重要。

扶蘇沉吟片刻,開口道:“我初見阿嬰時,便有一種高於其他人的親切感。起初隻想著是這孩子機靈可愛,討人喜歡。但自從發現父皇待阿嬰很特彆, 阿母也說說阿嬰的眉眼有些像我幼時。

我心中就有了些計較,因為我眉眼與阿母頗為相似,玉蘭夫人與阿母也相似。

七年前,玉蘭夫人曾有孕在身,但出去玩遊了半月,回來時卻鬱鬱寡歡,她的貼身宮女說生下來是個死嬰,就地埋葬。

阿嬰年紀相仿,樣貌相似,又是不知家族身份的巫祝奉子。

我當時猜測,他會不會是在玉蘭夫人所出,隻因出生生辰不好,所以父皇先將他送到大巫祝那。我之後再去查,那附近的大巫祝還真的收容過阿嬰,所以才確定下來。”

嬴政:……

分析得有理有據,要不是他手上有確鑿證據都快要相信了。

嬴政忽然道:“大巫祝?繼承祝聃之名的人?”

扶蘇一愣,道:“父皇怎會知曉。”

嬴政嘴角微微一抽,因為他找來給張嬰作弊的大巫祝就是他。

嬴政大概明白這烏龍是如何產生的,隻能說巧,太巧了。

他大手拍了拍案幾上麵的竹簡,道:“你先看,看完之後你便知曉了。”

說罷,他背身離開,給扶蘇留下思考的時間。

嬴政走到擺放著膳食和海鮮湯的案幾,拿起烘乾海鮮貝殼類,慢慢咀嚼品嘗,海腥味有些重,但吃久了也有點上癮。

過了將近小半個時辰,他估摸著扶蘇應該看完也獨自思考完,才重新轉身走回來。

他剛來到扶蘇麵前,恰好看見扶蘇擦眼睛的動作。

嬴政腳步一頓,道:“這不是你的錯。”

“……”

扶蘇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後他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地抬頭道,“父皇,巧合太多了。”

嬴政蹙起眉,道:“怎的?還不相信阿嬰是你兒子?”

“我相信。”扶蘇擲地有聲,“但我不信,後院妻妾都不知情。父皇,我已經及冠,不是隻能被你護著的稚子,你不必隱瞞我。”

嬴政身形一頓,道:“不全是故意瞞著你,多是揣測,還未有確鑿證據。”

“我想,也必須知曉。”扶蘇沉穩地看向嬴政,“若我重新去調查,調查出錯不說,隻怕還會打草驚蛇。”

嬴政差點笑了,果然是關心則亂,扶蘇居然會說出如此稚嫩的威脅。

“趙傑。”嬴政衝旁邊招了招手。

大約過了一會,廂房之外便響起趙文的聲音,“陛下,趙傑求見。”

“讓他進來。”

“唯。”

廂房的門被推開。趙傑迅速將門帶關上,然後快步走進來,恭敬地與嬴政、扶蘇行禮。

在聽到嬴政讓他將調查阿嬰的過程結果都與扶蘇詳細說一遍時,趙傑立刻開始彙報。

“長公子,有關小郎君的事,還要從玉蘭行宮抓到的一個女細作開始說起。

女細作曾是鹹陽柏山宮的小宮女,六年前鹹陽大火的時候,她作為被登記在少府的死亡名單上。

據她交待,當時有三批黑衣人來找她,下達的指令也不一樣,一批是過幾個月再殺,一批帶出去養著。

出於貪婪,她被人指揮潛逃出去後,沒有殺掉嬰兒,但又給兩邊人都回信,拿兩份好處。

但在她撫養小郎君三歲時,又接到一封殺人的指令,並且上麵指出知曉她之前的隱瞞行為。

女細作便決定殺人。

再之後,便是小郎君與陛下相遇,得以獲救。”

說到這,趙傑緊緊地瞥了扶蘇一眼,見他並不像當初陛下那樣需要發泄情緒掀桌子,而是捏緊拳頭,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趙傑繼續道:“順著這條線所查詢,卻發現六年前鹹陽大火的有異動勢力很多,六年前負責大火的官吏也陸陸續續死了。奴發現一份死亡秦吏的記賬竹簡,順著幾筆大賬單,找到鹹陽一位大商戶。

商戶交代是聽命一位小貴族,奴查過去式,那位小貴族也在幾年前被滅口,但他卻記下了一份六國餘孽的名單和事件。

裡麵寫著,如何賄賂少府小吏,修改小郎君的出生記載。

上麵還記著,他們選了六個孕婦,催生出三個嬰兒。

奴當時意識到,這是操控年輕宮女想要徹底殺死小郎君的勢力,他們抱著的是替代嬰小郎君的身份,混淆王族血脈的心思。

奴根據這份名單抓了一部分六國餘孽。

逐個拷問,拚湊出他們當年放火逃跑路線,臨時停留的駐地,搜查與小郎君有關的線索,又拷問當年小郎君的體貌特征,隨身攜帶的物品等等,全部都能與嬰小郎君對上。

至此,證據足夠判斷嬰小郎君是王族子嗣,但無法判斷具體是哪一位公子的後代,因為那些人並不清楚前後環節。”

扶蘇聽到這裡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一段時間父皇會突然批評公子們管理不好內宅。

怪不得有一段時間鹹陽宮頻頻召見成年公子妻妾,命她們攜十歲以下的幼子入宮。

原來根源是在這裡。

“繼續說。”扶蘇皺起眉,“不要吞吞吐吐,為何確認是我的。”

趙傑繼續道:“線索本來在這裡便斷了,但前些日子,玉蘭夫人察覺宮中有六國餘孽的信息,我們根據信息排查時,意外發現一個新的線索人,一個下九流的盜墓賊。

他竟然是當年在鹹陽挖地道,第一個從扶蘇府邸抱出小郎君的人。

同時,我們從他挖的地道找到了一份詳細的前期計劃竹簡,那批人也找少府小吏改嬰兒的出生信息,但是將健全改成左手天殘,建議殺死。

上麵也描述了嬰兒的樣貌特征,同時命令盜墓賊將一具缺左手的嬰兒的屍體放在屋內,讓屍體被大火燒焦……

我們也因此確定,這應該是想抱小郎君去撫養的另一股勢力。”

說到這裡,趙傑還補充了一些他們找到的相關證據,證人,在說到某些地方他還有點含糊其辭。

“直到前日我們才拿到,嬰小郎君是扶蘇公子長子的確鑿證據。”趙傑總結道。

扶蘇沉默了,半晌,抬頭看向趙傑道:“舊楚勢力參與進去多少?我阿母被利用了多少?是不知曉,還是暫時還沒有確鑿證據。”

趙傑嘴角一抽,看了嬴政好幾眼,才乾巴巴地道:“舊楚勢力是有,但,但也不止。”

“說快點。”

“舊楚、舊趙甚至朝中勢力都有參與。”

趙傑眼睛閃避:“另,另外關於嬰小郎君的生母身份,或許,或許也有疑慮。”

扶蘇瞳孔地震。

頓了頓,他才道:“你細說。”

“這,奴眼下沒有確鑿證據,不敢妄言。隻能說懷疑兩位侍女,分彆是七年前、八年前入府,被稱為采如和張月的侍女。

她們是舊韓流亡至秦地的貴族之女,張月與其中采如的貴女與采桑將軍是堂姊妹關係。”

趙傑說完,自己都覺得這關係亂得不行。

扶蘇捏了捏手,強行冷靜下來道:“生母不明,又涉及到阿母她們,趙傑,我的宮殿府邸可以對你全麵開放。”

趙傑一驚,長公子的府邸他可不敢亂調查,連忙看向嬴政。

嬴政看向扶蘇道:“我相信你。”

“但我不相信我自己。”

扶蘇臉上的神情非常鎮定,但攢成拳頭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蹦出,輕嗤一聲,“枉我自鳴得意,真是一個笑話。連孩子生母是誰都不知。明日我會將阿嬰接回府。”

“不可。”

嬴政沉默了一會,搖頭,“他是巫祝奉子的身份。”

“但那是假的。”扶蘇抬頭看向嬴政。

“隻有這樣,當他認祖歸宗時,旁人才不會質疑其身份。”嬴政嚴肅地看向扶蘇。

扶蘇沉默了,他知道嬴政是對的。

世人最好八卦,尤其是對王族子嗣的私生活最喜歡捕風捉影的瞎編,巫祝奉子,已經可以算最好的理由。

半晌,扶蘇拱手道:“父皇,兒臣先出去了。”

“嗯。”

扶蘇起身離開,就連他推開廂房門的時候,他攥緊的拳頭都沒有鬆開過。

扶蘇漫無目的地往外走,不知不覺地走向沙灘。

“嘩啦啦”的海浪聲漸漸靠近。

他感受著呼嘯而過的海風,抬起頭,萬裡無雲的藍天與大海之間幾乎連成一條線,天地間仿佛隻留他一人,他忽然發現自己走到這並非毫無目的,隻有在如此空曠又喧囂的地方,才能讓他靜靜思考。

他張開雙臂,就這麼成大字型躺在沙子裡,享受著內心的平靜。

阿母、舊楚勢力的牽扯。

阿嬰被抱走,無法被認身份的無奈。

該怎麼辦才是最好……

“扶蘇阿兄!阿兄!”

旁邊忽然冒出一個小腦袋,這熟悉的嗓音和模樣,驚得扶蘇猛地仰臥起坐。

張嬰也被扶蘇過度的反應嚇了一跳。

他伸出手在扶蘇的眼前擺了擺,對方麵無表情的沒有動靜,他又用小手手摸在扶蘇的額前,疑惑道:“不燒啊!阿兄,你來尋我是決定結義了嗎?”

話音剛落,張嬰看見對方猶如受驚的動物,坐著往後急退三步。

張嬰:???

“阿兄你怎麼了?”

張嬰輕輕往前一蹦,又跳到扶蘇的左側,狐疑地看著表情僵硬,主要是沒有笑容的扶蘇,“阿兄,你該不會是有樣貌很相似的替身吧?比如影衛什麼的。可以替代你!”

一邊說,他一邊暗戳戳地觀察對方的耳後,好像沒看見電視劇裡麵的□□漏洞。

“怎麼可能混淆血脈之事。”

扶蘇忽然高聲否定,並且直直地看著張嬰,“沒有替身,隻有一個!”

“啊,哦。”張嬰一臉懵逼,沒有就沒有唄,阿兄為何反應這麼大?

扶蘇忽然沉默下來。

海岸邊隻剩下海浪輕輕拍打沙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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