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登上河畔高大的黑色船隻, 遙望碧水藍天,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王翦忽然從船艙大邁步走上來, 抱拳道:“陛下。剛剛傳來消息, 前日雲夢澤有餘孽放火燒商船,濫殺無辜,並且試圖將此事嫁禍給大秦屠睢軍, 現已被屠睢將軍擒獲,儘數扣押在屠睢軍的牢房中。”
“軍中牢房?”嬴政忽然輕輕重複了一聲, 片刻後道, “你速發信,告誡屠睢不可濫殺無辜。”
王翦一愣, 有些不解地開口道:“陛下。此事證據確鑿,是對屠睢將軍的栽贓。”
“我知曉。王翦上將軍,你了解屠睢對敵的手段,你何時聽過屠睢軍有什麼牢房。”
嬴政回首瞥了王翦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將人扣押在那,怕不是想將計就計!”
王翦恍然大悟, 陛下的意思是,屠睢想趁著手上有誣告他的鐵證, 將計就計,濫殺一波,然後推給給他潑臟水的人身上去,破罐子破摔了!
思及此, 王翦臉色一黑,罵咧了兩句道:“豈有此理,怪不得屠睢這幾日不見蹤影。真是膽大包天, 沒將我們的謀劃放在眼裡!”
在王翦即將轉身之前,嬴政又道:“屠睢或是想做武力威懾,他的事要問,但雲夢澤暴露出的更大問題隻怕在西甌。”
王翦笑了一聲,道:“陛下放心,老臣這點分析能力還是有的。雲夢澤之事,極可能是聲東擊西之計。幕後主使抓的還是屠睢的弱點陷害,這不像是一根筋的百越部落能想出來的,多半有六國餘孽在後麵攛掇著,指不定這幕後之人就吃過屠睢的虧,目前還就藏在西甌部落。
再結合最近楊樾、駱越投誠的事來看,西甌部落怕不是準備要搞個大反擊了,陛下,任囂已率領軍隊埋伏在西歐待命……”
嬴政微微頜首,道:“嗯,大秦諸將,唯你勝券在握,我最安心。”
王翦拱手道:“不敢當,大秦將領繁星璀璨……”
“不。將星雖多,隻你最穩重,善用大勢陽謀獲勝,鮮有敗績。”嬴政拍拍王翦的肩膀,忽然一笑,“忘了說,你兒子王賁將軍,或是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那小子如何能得此盛讚。”
王翦謙虛了幾句,忽然聽到嬴政低聲道:“也是。年少時怕是比不過阿嬰。”
王翦:???
……
這時,船艙又傳來步履急促的聲音。
“陛下,主帥,岸邊守著許多百越人。”來者是表情有些古怪的辛勝,拱手道,“雖手無寸鐵,但是否需繞道而行,換另外一個港口登陸。”
嬴政微微蹙眉,王翦道:“駐守的將士何在?”
“在。”
辛勝臉上閃過一抹微妙,“與,與那些百越子民站在一起。”
王翦聞言一愣,下意識看向嬴政,恰好看見嬴政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嬴政冷不丁道:“阿嬰可在?”
辛勝一愣,搖了搖頭道:“末將來得匆忙,未曾看清。”
恰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一些細碎喜悅的聲音。
“來啦來啦!”
“是大秦皇帝嗎?”
“哪一位是陛下?”
……
船板上的眾人一驚。
怎麼回事?為啥感覺說話的人挺期待?
這是百越之地吧?
岸邊應該是百越人而不是老秦人吧!
隨著大船越發靠近,他們清晰地看見河畔沿岸站滿了了人。
大秦士卒十步一哨,身披黑甲,巍然不動,而大秦軍卒中間的位置擺放的不是震懾敵人的秦弩,而是簇擁著許多身著漂亮的百越衣裳,雙手捧著鮮花,正用驚訝好奇的目光看著這邊的人,多數是女性。
甲板上眾人露出疑惑的目光,大秦士卒怎麼會和百越女性站得這麼貼近,完美體現軍民一家親,你中有我中有你。
辛勝甚至還看見好幾個大秦士卒任由身旁的小淑女挨著,就差沒抱上去了。
他正納悶著,忽然,河岸邊越發清晰的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傳了過來。
“哇。不愧是嬰小郎君崇拜的大秦皇帝,孔武有力,氣度非凡,看著就舒服。”
“其他將軍也很好啊!若是被他們搶回去,我願意再生幾個!”
“誰說不是呢!來之前沒和我說大秦軍卒這般雄壯威武啊!看著就有安全感,生下來的娃肯定好養活!”
……
甲板上眾人目瞪口呆:……
他們麵麵相覷,都能從彼此眼裡看到哭笑不得的複雜情緒。
李由忽然上前一步,低聲抱拳道:“陛下,已探查到嬰小郎君的位置,就在……”他臉上閃過一抹古怪,“正,正中央。”
眾人的目光隨之聚焦到正中心。
港口處的草地上鋪著一道又寬又長的紅毯。
張嬰身著大秦黑色寬袖長袍,和六名身著不同百越部族衣裳的稚子們一起,雙手捧著鮮花,站在紅毯兩側。
光看張嬰笑眯眯的模樣,都不用將他拎過來問話,也能猜測到這古怪的一幕是誰布置的。
嬴政臉色有些黑。
王翦、辛勝等駐足甲板上的將軍們也是倆連搖頭,忍不住低聲道:
“王翦上將軍,這事,嬰小郎君有與你提前報備過嗎?”
“哈,不愧是備受陛下寵愛的嬰小郎君啊!膽子就是大!”
“他搞這麼一出到底為何?”
……
此時,身披黑色鎧甲,威武非凡的嬴政率先走下船隻。
緊隨其後的王翦視線陡然一滯。
他悄悄退了兩步,來到側後方,給了屠睢一個眼神,道:“你小子怎會在這?不是在雲夢澤抓了細作?”
屠睢默默地避開視線,低聲道:“警戒細作、刺客。雲夢澤那有屬將看管。”
“嘶。你竟願意陪著稚子胡鬨?”
王翦不敢相信地看向屠睢,大秦任何一個將軍守在這,都沒有看到屠睢時帶來的震撼大,王翦忍不住八卦了一句,“那小子是你的種不成?”
屠睢嘴角一抽,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
“那你……”
屠睢嘴唇動了動,低聲道:“……有些緣由。”
……
“奏樂!”張嬰一聲尖叫。
正下坡的嬴政差點重心不穩,好在他腰腹核心力量驚人,腹肌一繃,穩住了光輝的形象,繼續氣勢昂揚地大邁步向前走。
伴隨著一聲號角,《秦風·無衣》的前奏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