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嬰一怔,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道:“放在何處都不好,仲父,你認為留用他很有可能會造反?”
“不是可能。”
嬴政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看向張嬰,“是一定會反。”
張嬰張了張嘴,他想問為何這麼篤定,但又覺得沒什麼問的必要。
雖說幾百年前,古越族也被算作周王朝的領地,但就目前來看,百越族對大秦有依賴,但成見與敵意依舊還在,隻要有人振臂一揮,很容易反叛。
“怪不得,所以仲父才打算選其他百越部落,過河拆……哎呀。”張嬰捂住被一巴掌敲打的腦袋。
嬴政沒好氣道:“什麼過河拆橋,朕在你心中是如此之人嗎?”頓了頓,嬴政補充道:“阿嬰,我依舊會安排西甌部落的桀駿在南海郡輔佐。”
“什麼!哎,但仲父不是說對方會反嗎?”
張嬰有點被搞糊塗了,納悶地看著嬴政,“會反的話,為何還要用桀駿?”
嬴政道:“反民在百越,正如魚在河流中,一條一條去撈魚,耗時耗力耗物。
若等反民自行聚集成魚群再去處理,又恐魚死網破。不如先放下魚餌,誘使魚兒們聚集,等到恰當時機,便可一舉捕撈。”
張嬰目瞪口呆。
仲父,你這一招釣魚執法玩得6啊!
他忍不住道:“仲父,西甌勢大,為何不選其他的百越族的人做誘餌呢?不是更安全嗎?”
嬴政瞥了他一眼,輕笑道:“你不是已經說出答案了麼。”
張嬰一愣,他說出什麼答案了?
他斟酌了一番後,道:“因為其他百越部落,就是當魚餌的份量不夠?對了,謀反是會掉腦袋
,他們要跟肯定要跟一個厲害的。”
嬴政微微頜首。
張嬰見狀,心生疑惑道:“既然仲父對那些人無意,為何之前要詢問我選誰?”這不是故意惡心桀駿麼。
嬴政平淡道:“敲打桀駿。”
張嬰有些明白地點頭道:“哦。”大概懂了,是敲打桀駿,讓對方知道誰尊誰卑,免得這魚餌很快就勾結魚群來造反。
嬴政道:“想反能早點反。”
“噗!”
張嬰完全沒想到嬴政會給出一個與他截然相反的答案。
張嬰剛想說不對吧,但轉念一想。他是以一個普通愛好和平的思路來想,遇到強權敲打,肯定是跪的安詳。
但若是一位自認被欺負的梟雄,居然還要被敲打,內心怒氣值肯定蹭蹭向上,想招兵買馬的報仇。
仲父說的,可能性更大。
嬴政拍拍張嬰的肩膀,還給他遞了一個水壺,道:“我的話,可想明白?”
張嬰聽到這話一瞬間有點迷茫,但忽然意識到仲父指的是“為何仲父希望對方能早點反叛。”這一句話。
他沉吟片刻,努力代入看到過的厚黑野心家的書籍套路。
半晌,張嬰指著河水中的魚,試探性地打機鋒,道:“早點打魚?早點收網?休養生息?”
嬴政沉默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道:“孺子可教也!”
張嬰嘴角一抽。
所以仲父真的一邊在這放下魚餌,一邊還擔心魚餌誘惑力不夠,不停地添加作料,好讓釣魚執法的速度快一點,能早點收工回家。
奪筍呐!
嬴政起身,道:“小子,回吧。”
張嬰心中還有一個困惑,見嬴政起身,忍不住扯住對方道:“仲父,我還是不明白。既然一定會反叛,為何還要給予他們權利做魚餌呢?這真的不是養虎為患?萬一那人與當地的秦軍將領勾結呢?”
“這個憂患意識很好。昔年我對主動投降的六國餘孽信任有加,他們中許多人卻背棄了我的信任。”
嬴政聞言並沒有生氣,語氣很溫和,但最後卻說出一句讓張嬰渾身一顫的話,“所以阿嬰想能如何做?不設魚餌,直接坑殺所有百越人?”
張嬰瘋狂搖頭,使不得啊!
嬴政慢條斯理道:“嗯,殺人是有傷天和。不如將百越子民全貶為大秦的隸臣妾,去北方修建長城?”
張嬰嘴角一抽,繼續瘋狂搖頭。
嬴政聲音緩緩道:“那對百越置之不理?數年後,等大秦勢弱,任由他們揭竿而起?”
張嬰一怔。
這不就是記載中出現過的情況麼,數年後,在大秦勢弱勢時,百越再次湧現出一股力量抗秦,最後被趙佗拿下。
張嬰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想來想去,隻能說:“我不知也。”
說完,張嬰有點喪地沉默下來,片刻後,忽然聽到身旁傳來爽朗的大笑聲,緊接著,一雙手狠狠地掐了他的臉頰一把,疼得張嬰“哎呦”了一聲。
“你小子,真是被天資慣壞了!這可是我大秦,不,應當說任何一個有開拓領地的雄主都會碰上的難題。你不過六歲稚齡,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了不得了!”
嬴政說到這,又是一笑,語氣透著些感慨,“不過阿嬰有想超越我等的誌氣,也好,值得鼓舞!這樣,阿嬰有任何有關南海郡的疑惑、主意都可以寫,每月上交我一卷竹簡。朕允你,可書寫任何內容,不問罪。”
張嬰瞳孔地震。
我沒有!我隻是慣性emo一下而已!不值得鼓勵啊!
我不想月月做作業!
“先回去休息,好好養精蓄銳。”
嬴政仰頭看了一眼天空,“明日
,不對,應當說後日可是你的主場。”
張嬰:?
什麼主場,做作業的主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