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嬰的目光再次掃過五人, 腦子一時間轉成漿糊,如果說李斯和扶蘇還算有跡可循,但趙高呢?這家夥不是支持胡亥的嗎?
趙高什麼時候跟扶蘇摻合在一起的?
“阿嬰, 我有……”
扶蘇話還沒說完, 忽然被張嬰打斷,“等等!”他下意識伸手指著趙高,道:“這位?”
眾人一愣。
趙高保持著謙卑的笑容, 微微拱手道:“上卿,老奴是伺候陛下三十餘年的……”
“我不是問你的身份。”張嬰對兩位大佬都不端水了,麵對“罪魁禍首”的趙高, 態度就更隨心了,“你為何會來找我?”
趙高臉色微微一驚,有些不明白張嬰對他的排斥, 不應該說厭惡從何而來。
李斯餘光瞥了趙高一眼, 微微蹙眉。
淳於越在一旁幫忙幫腔道:“趙高是前幾日從鹹陽過來, 他對博士學宮等一些事情知之甚詳, 所以……”
“湊巧碰上而已, 但其實也什麼事。”
白胖胖張蒼的張蒼敏銳地打斷淳於越的話, 注意到張嬰的表情稍微有些緩和,他眯了眯眼, 巧妙地換了個話鋒,“上卿,本來這事與趙高也沒多大關係,是我疏忽了, 就直接領著人過來。”
張蒼說完,笑眯眯地看向趙高。做了一個向外“請”的手勢。
趙高表情一僵,藏在袖子的手幾乎抓出血, 但他依舊保持謙卑的態度,先順著張蒼的話說了幾句跟過來是他冒犯了,之後賠禮道歉,最後還主動交代了些之前沒說得太清楚的情報信息。
說完,趙高才拱了拱手,施施然地離開。
張嬰看著趙高離去的背影,暗暗感慨,這人真不愧能伺候嬴政幾十年啊,明明心裡氣得要死,非但沒表現出半分不滿,反而主動示弱,還熱情地將全部情報送上。
擺出一副,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反正我忠心耿耿“掏心掏肺”的對你。
嘖嘖嘖,若不是知道記載中這人心狠手辣的一麵,張嬰隻怕也會欣賞這樣好用的下屬。
這時,淳於越忽然開口道:“長公子,這人心思深沉,不可深交。”
張嬰驚訝地看向淳於越,沒想到這博士還有點識人的本事。
扶蘇道:“何出此言?”
“這趙高之前主動等候長公子,主動邀約一起過來,然而他之前交代的情報竟是不完全的。”淳於越憤憤不平道,“直到被張上卿趕走,這人才將所有知曉的情報說出來。太可惡了!長公子,這人待你不誠。不誠者,不可用。”
眾人:……
張嬰嘴角一抽,差點沒繃住笑出聲。
這是什麼非黑即白的評判用人標準。
趙高就是一個路過的投機分子,說一半藏一半,一點一點拋魚餌調好處的,在大秦官場上可再正常不過了。彆說趙高,除了扶蘇心腹的其他大臣們,比如在這裡的李斯,肯定也有很多保留。
難道這就代表李斯不能用了?
這時,扶蘇重新看向張嬰,開口道:“阿嬰,你對近日之事,可有關注?”
張嬰剛想說“沒有”,但考慮到不甘不願離場的趙高,他道:“知之甚少,扶蘇阿兄可能詳細與我說說。”
扶蘇點點頭,張蒼開始總結敘說。
原來在張嬰抨擊完“罷黜百家,獨尊法術”,以及建立一個“秦儒”之後,嬴政對儒家的態度有所緩和。
說白了,嬴政討厭儒家,是覺得現在的儒家思想在極力搞複古主義,老祖宗的都是好的,什麼“廢除井田製”、“郡縣製”都是不好的,都要像老祖宗看齊。這妨礙了大秦的發展,不好。
但如果真能如張嬰所言,搞個適合大秦的“秦儒”,那還是很不錯,畢竟儒家某些說法是很適合皇帝大一統。
但恰在這個時候,盯梢博士學宮的人,以及高士子同時發來信號,將近有一百多儒生和兩百多方士聯絡高士子,希望乘船離開鹹陽。
在他們去抓捕審訊後才知道,已經有幾十個博士提前走另外的地道跑了,並且他們逃亡的方向是九原郡。
嬴政勃然大怒,下令要將這一批逃亡的人全部砍頭,夷三族,主謀要用車裂的方式。另外,博士學宮的其他博士采取連坐罪,儒生以及其家人全部耐刑並且服徭役、判城旦。
……
張蒼說完,扶蘇看向張嬰道:“阿嬰,你作何感想?”
張嬰道:“……嗯,有點驚訝。”
記載中的焚書事件後一年才發生坑“儒”,沒想到這裡幾天就來了。看來曆史是有一定慣性,但蝴蝶翅膀帶來的變動也不小。
扶蘇一愣,道:“沒有了嗎?”
張嬰疑惑了一秒,想了想記載中的扶蘇,他開口道:“唔,扶蘇阿兄是認為仲父懲罰得太嚴苛了?牽連甚廣?”
一邊說,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扶蘇臉上,見扶蘇沒有立刻反對,心裡就多少有些成算了。
張嬰直接扭頭看向李斯,道:“廷尉,這些儒生、博士還有方士可是犯了謀反罪嗎?證據確鑿?”
李斯隱晦地瞥了扶蘇一眼,然後歎息一聲,點頭道:“上卿,這些博士不僅僅隻是犯了謀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