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大串“心肝肝”“小孫孫”的聲音,張嬰被鄭夫人緊緊地抱住。
張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莫名幻視一波賈寶玉。他想要掙紮,但考慮到自身的力量與鄭夫人柔弱的身體,主要還是感受到鄭夫人滴落的熱淚,張嬰又強行停住了。
張嬰的順從進一步激發了鄭夫人的慈愛之心。她先是抒發了一通對老天爺,對扶蘇,甚至隱晦對嬴政的不滿,最後還要強調一句,“她沒有因為最後得知真相這事生氣,隻是在生氣苦了小孫孫”。
之後,鄭夫人指著扶蘇罵道:“你竟讓我的小孫孫遺落在外這麼多年,十多年啊!你怎麼不把自己給弄丟了?!”
扶蘇苦笑著拱手道:“阿母莫氣壞了身體。”
“有你這麼個糊塗阿父,我怎敢氣壞了身子。”鄭夫人環視一圈,指著公子寒道,“你看,寒、將閭他們可有遺失過自己的骨肉?”說到這,她忽然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扶蘇一眼,“還有高,他再怎麼缺心眼也沒弄丟過自己的骨肉。你這長兄怎麼當的。”
公子高:???
扶蘇注意到張嬰求助的眨眼暗示,他無奈上前一步,想將鄭夫人扶去一旁坐下,沒想到又一次被她推開了手,鄭夫人道:“我今日可是要為小孫孫討公道。你且讓開些,彆妨礙我抱著小孫孫。”
扶蘇:……
張·即將窒息·嬰:……
你們母子吵歸吵鬨歸鬨,彆拿我的生命開玩笑啊。
公子寒忽然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然後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意有所指地開口道:“鄭夫人放心,長兄真的很愛護嬰猶子。連皇太孫繼承人這麼大一件事,長兄都不曾與猶子爭執吵鬨過一句。嘖嘖,不愧是素有賢名的大兄。”
張嬰眼眸一暗,想起一個時辰前嬴政和他說的幾句話,總結為:儘量要對蠢笨的叔叔們多多包涵。
思及此,他立刻刷刷刷寫了一句話,搓了個紙團丟給嬴政。“無語”的眼神看向了嬴政。
‘這麼蠢的叔叔還是丟了吧。’
嬴政差點被茶水嗆到,嘴角微微抽搐,回了一個冷靜的眼神。
張嬰繼續丟了個紙團子過去。
‘大父啊!都比我快大兩輪了,都老成成這樣了,哪裡還能成長哦。’
嬴政平靜地看完,然後給了張嬰一個鼓勵的眼神。
張嬰:……
他避開了大父的視線。
張嬰和嬴政在這互相搓團子開小差,鄭夫人聽了幾句公子寒的話,卻忽然發起了脾氣。
她先是一句,“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為大兄說話?”
公子寒笑容僵住,他何時為扶蘇說過話,這鍋我不背!
也將張嬰的視線給吸引過來。
就見鄭夫人繼續道:“這什麼皇太孫的位置,不全是陛下定下的嗎?我兒若真的找小孫孫吵,那才是愚不可及啊。寒,我知曉你是替我兒委屈,但沒有必要。
因為我兒最孝順不過,也不可能會違背陛下的決定。唉,高,本就不太懂事理,沒想到跟了你一段時間,竟是連你也變得遲鈍了,哎……”
扶蘇、公子高和公子寒三人:……
張嬰:……噗。
尤其注意到鄭夫人無比真誠的目光,他整個人抖啊抖的險些沒控製住笑出了聲。
這是白到深處自然黑嗎?
張嬰努力克製自己,但不代表鄭夫人能克製。
人有時候念叨多了,情緒就會積攢得越來越多,就好像鄭夫人越是念叨張嬰,越是覺得他受委屈了,說到最後似乎將她自己洗腦了,還真覺得張嬰體弱。
然後鄭夫人用力向上一抱,“嘎吱”,她不慎閃到了自己的腰。
眾人:……
一陣雞飛狗跳後,鄭夫人留下一堆禮物,才在太醫令的醫囑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殿內重歸安靜。
嬴政忽然開口道:“若對大秦繼承人有疑問。可來問我。”
眾人一頓,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刹那間又嚴峻起來。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就在張嬰以為會大事化了小事化無時,就聽見嬴政直接點名公子寒道:“你認為誰能繼承大秦?”
“不,我……”公子寒剛故作輕鬆地擺了擺手,卻被嬴政打斷,嬴政平靜地看向公子寒,道:“若錯過這一次開口,再有下次質疑皇太孫,一律當謀逆處置。”
眾人悚然一驚。
公子寒驟然沉默,半晌,他抬起頭,毒曼巴的氣勢再次展現出來,他充滿攻擊性地開口道:“所以為什麼?父皇,為什麼是公子嬰,我也為大秦努力了十多年,難道我不行……”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嬴政直接丟過去的銅罐給砸到額角,直接滲出了血。
公子寒愣愣地抬頭。
嬴政起身怒斥道:“豎子!你說的什麼話!問得又是何等荒謬的問題!我之前還當你長進了,知曉自己競爭不上,所以寧可選仁厚的扶蘇,好謀奪利益。沒想到你竟是為了自己問?
哈,你如今近而立之年!可曾立下過軍功?你對江山社稷有什麼大的貢獻嗎?文不成,武不就,隻知道和一些九卿郎官謀劃些小利小惠。那些小恩小惠還是扶蘇征戰北地,阿嬰弄出羊毛羊線利潤得來的。
寒,你何來顏麵自問?若我給你,你敢……不,這個假設都不會有。”
公子寒剛展露出來的凶悍氣勢,被嬴政一連串的質問問得節節敗退,最後一臉自閉。
等嬴政喝了一口水,公子寒才有些意興闌珊地問道:“陛下說得對。那麼,為何不選長公子呢?”
嬴政又是冷笑一聲,道:“夫人剛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你還真是和高處太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這點道理都看不透。”
公子高和公子寒:……
嬴政噴完之後才道:“扶蘇有勇無謀,與我政見不和。你們無勇無謀,隻會無能附和,唯阿嬰集百家之長,擅禦下,有謀略,更能懂朕之誌向。舍他其誰?”頓了頓,嬴政意有所指地開口,“更何況他上位,也能更安穩。”
嬴政不滿扶蘇繼位,但他已經當隱太子很多年,但凡其他公子上位都會視扶蘇為眼中釘手中刺,支持扶蘇的派係重臣也不會安穩。
但張嬰上位,反而可以讓勢力進入詭異平衡下來。
這個話嬴政沒說,但在場諸多公子深諳官場多年,即便是公子高這木頭腦袋,也能隱約領悟一二。
嬴政又問了幾聲還有沒有異議?最後還重點cue扶蘇。
扶蘇非常認真地回答,他隻希望大秦長治久安,老有所依,不說阿嬰已經達到了他的要求,即便是其他人,隻要是嬴政下達的指令,誰當皇帝他都無條件服從。
公子寒在一旁輕蔑地瞥了一眼,暗忖:這扶蘇是當自己是張嬰嗎?哈,父皇最討厭如此直白的馬屁。
然而下一秒,公子寒就震驚了。
因為他看見嬴政“嗯”了一聲,表情複雜地拍拍扶蘇的肩膀,道:“我知你是孝順的,但……凡事過猶不及。”
公子寒眼珠子一轉,也湊上前,開口道:“我也是。父皇,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兒臣對你的一片孝心,隻要是你的意願,不管是誰當皇帝,我都會鼎力支持……”
公子寒正拍馬屁時,完全不知道嬴政腦海中浮現的正是公子寒被抓捕在囚車上,與其他公子私下抱怨的一幕:
“呸!父皇會立胡亥為太子?我是不信!彆說是胡亥了,即便是父皇,他想弄死我我也不會坐以待斃!”
“啪!”
公子寒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嬴政來了個大巴掌,公子寒愣愣地抬頭,恰好與嬴政無語的雙眸對視上。
嬴政道:“你且安分些。”
公子寒:……
他沉默地坐下。
這時,趙文忽然小邁步跑過來在嬴政耳畔輕輕說了幾句。
嬴政一挑眉,他起身拉起張嬰往前走,同時示意扶蘇跟過來。
張嬰見狀有些疑惑地問了句:“大父,此去何處?”
嬴政搖了搖頭,語氣中透著一絲複雜,道:“李斯逃……咳,回鄉路上抓了張良,現在人關在項羽隔間,他……應該是想將功贖罪。”
張嬰:……
信息量太大,一時間有點沒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