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他與扶蘇都沒真正進入牢獄,便轉身離開。
張嬰也扯著被捆綁的項羽跟在後麵。
不久,趙興來到李斯的牢房前,滴進去一張紙條。
李斯連忙展開一看,上麵是嬴政的筆跡。
——“私心太過,不負己身,但負大秦。”
李斯神色一怔,看向趙興,聲音有些尖銳道:“這就是陛下給我的回複,給我的答案嗎?我何曾辜負了大秦,我何曾辜負了啊!”
趙興麵無表情地瞪李斯發泄情緒,又過了一會,又遞出去一張紙條。
李斯收斂心神,展開一看。
——“告老歸鄉,不究不咎。”
李斯怔怔地看著八個字,低聲呢喃著重複著。
李斯啊李斯,你小心謹慎一輩子,步步不曾踏錯,又好像踏錯了步步。如今還能保有家族不死,告老回鄉,比起權大業大的商君,也算是好福氣了。
至此,他也終於放下野心,認命。
……
……
嬴政看著雙手被繩索束縛的項羽,又看向張嬰,微微蹙眉道:“你帶他出來?”
“也是沒辦法。”張嬰一本正經地看著嬴政,“我與項兄畢竟是過命交情,他的心上人要嫁人了,我怎麼的也要送他去喝一杯喜酒吧。”
“什麼!”項羽勃然大怒,猛地一用力,就崩掉了繩索,“為何是去喝喜酒,真當我是兄弟,你不得跟我一起去搶親嗎?”
嬴政和扶蘇:“……”
甲士、衛士、獄卒等人紛紛抽刀劍,拿銅盾,要不是嬴政一揮手,隻怕下一秒,項羽就會被數十個五大粗的壯漢們給強壓在地上。
張嬰從旁邊神色緊繃的獄卒那要來一根鐵鏈,沒好氣地拍了項羽一下臂膀,道:“瞎吵吵什麼,快點把手伸出來,我給你重新綁好。”
項羽不滿道:“現在是折騰這個的時候嗎?被綁著手腳無法騎馬啊,阿弟,快,備馬我們……”
張嬰不爽地提高聲音,道:“你是不是傻,不騎馬我們不能乘車走秦直道嗎?”
項羽道:“我男子漢大丈夫,豈可扭扭捏捏坐馬車……”
張嬰壓根不給項羽說完話的機會,上前一步,狂點項羽的胸肌,咄咄逼人道:“你男子漢大丈夫還要不要搶親娶妻了?你還要耽擱到幾時?你對自己的身份有點自覺,你覺得你空著手,我能帶你走嗎?你再浪費時間,人家洞房了你都趕不過去。”
項羽被點得連連後退,最後甚是委屈道;“戴個鐵鏈去搶親,多,多丟人……”
張嬰冷笑一聲:“綁不綁?要麼彆去了,等著虞姬孩子出來,你趁早去當個義父吧。”
項羽臉都綠了。
他再不敢做聲,乖乖地將兩隻手伸出來,當然,他也隻讓張嬰給他綁鐵鏈,其他獄卒準備上前幫忙時,項羽一個狠辣的眼神就瞪了過去。
不愧是從屍身血海曆練出來的人,一個眼神就瞪得獄卒小腿肚子發軟,不敢再上前。
張嬰氣喘籲籲地給項羽綁完,完事之後又狠狠地拍了一把看似乖巧的項羽,同時衝旁邊的獄卒道:“機靈點,下回記得上前來搭把手。”
獄卒內流滿麵,瘋狂點頭。
之後,張嬰與嬴政和扶蘇告彆,拽著項羽翻身上了馬車。
雙馬輕車絕塵而去,嬴政輕輕一擺手,陸續從不同的地方躥出一批批黑鐵騎,他們井然有序地追上馬車,最後攏共有百人騎兵護送在馬車兩側。
馬車內
項羽完全沒了之前的形象,緊鎖眉頭,半頹廢地看著張嬰道:“阿弟,虞姬真的要成親了嗎?”
“真的!”
項羽一哽,道:“這事可不興開玩笑啊!我送了大雁啊。”
“我沒開玩笑啊!你送了大雁,人家都必須等你?!笑死,那我馬上替你送一百隻大雁出去,你看看旁人等不等你?”張嬰哈哈大笑,然後從馬車帝座掏出一把喜糖遞給項羽,擠眉弄眼故意刺激他道,“來,這是喜糖。我們長安鄉新流行起來的物件。”
“何意?”
張嬰嘿嘿一笑:“抓一把,享受新人的福氣。”
項羽苦哈哈的臉更綠了,他接過糖,拳頭瞬間捏緊,隻聽見嘎嘣嘎嘣幾聲,一些蔗糖糖渣就從項羽的指縫中掉落出。
下一秒,張嬰就聽見項羽惡狠狠地說道:“我倒要看看誰敢!”
張嬰心中一笑,故意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馬車“噠噠噠”前進。
半個時辰後,疾馳的馬車漸漸放緩了速度。
張嬰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忽然聽見旁邊傳來“砰”一聲,他扭頭一看,居然是項羽這人猛地起身居然撞到了車內頂。
“……”張嬰嘴角微微抽搐,拉了對方一把,“你克製點。再多撞幾次,虞小姝都該嫌棄你蠢笨了。”
項羽沒有開口,目光直直地鎖定馬車正門簾。
張嬰見狀挑眉一笑,非常放鬆的往後一躺,摸著最後一點微薄的良心開口道:“不要急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來,說不定會有驚喜。”
“你不懂!”項羽語氣生硬地丟下一句,“大丈夫,不可被奪妻。”
他剛說完,車夫正好也喊出“籲”聲,馬車尚未停穩,項羽就像一頭饑腸轆轆、靜候許久的猛獸,他凶猛地撞開車簾,起身往外一個大邁步飛躍。
在項羽衝出去後不久,外麵忽然也傳來極為喧囂的聲音。
“來了來了!還是虞小姝了解這人。”
“一張漁網是不是控製不住啊!再來一張。哈……虞小姝。”
“虞小姝你可以啊!這魚叉的準頭不錯,自己的良人自己掌握,好!好兆頭啊!”
……
張嬰淡定地繼續躺了一會,等外麵不再傳來折騰的聲音,他才慢悠悠地掀開車簾往外看。
這一瞧,好家夥,外麵烏壓壓的站了約十多個皮膚黝黑,戴著草帽的漁夫。他們一個個神情興奮地拿著漁網,被他們網在中央,艱難站立的壯士正是項羽。
項羽不光被網了個嚴嚴實實,他的左腳和右腳前方被叉了一根魚叉。
但他完全沒有扒拉漁網的動作,整個人呆在原地,眼神發直地看著他正前方,那兒站著一位身穿嫁衣,妝容嬌俏,氣質溫婉的大美人——虞小姝。
虞小姝捂嘴輕輕一笑,拿著一副與氣質截然不同的魚叉,輕聲道:“你回來娶我啦?”
項羽怔怔地看著虞小姝,沒有說話。
虞小姝眉眼一厲,揚了揚手中的魚叉,道:“嗯?你敢說不樂意?”
旁邊的漁夫們跟著起哄道:
“哈哈哈,現在不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虞小姝你樂意就行。”
“沒錯。人都被我們網住了,不怕他不就範!”
“虞小姝!他若不樂意,我娶你呀。”
……
當出現搶親台詞時,原本傻站在原地像一隻呆頭鵝的項羽驀然扭頭,表情一沉,馬步一紮,雙手主動將漁網纏繞了在臂膀上四五下,然後腰身猛地用力一甩。
他竟然直接強行拖動了十來個漁民,伴隨著漁民們震驚的聲音,項羽宛如猛虎出山般長嘯一聲,先是原地快速轉了四個圈,將周圍的漁民們扯得身不由己,然後整個人如盤古開山辟地一般高舉雙手,手臂肌肉青筋緊繃,伴隨著“刺啦”一聲,束縛著他的漁網被生生撕裂。
漁民們則被這一股反作用力加持,摔了個七倒八歪、四腳朝天,哎呦哎呦喊個不停。
眾人:!!!
張嬰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就是霸王之力嗎?
完全沒有道理!不講科學啊!
項羽大邁步向著虞小姝走去,然後將她一把舉抱起坐在他右臂臂膀上,然後豪邁的大笑出聲。
這一切變動隻花了五秒,此時的虞姬還有些懵,左手抱著項羽穩住身形,手裡拿著魚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張嬰注意到項羽斜瞟過來時那一雙誌得意滿的眼神,感覺自己像無辜路過卻被踹了一腳的小狗。
他是又好氣又好笑,甚至生出再搞點事的念頭,但注意到虞姬和項羽越來越紅的臉頰時,他那一點點良心又冒出來了,張嬰一揮手。
慶祝婚宴的樂曲奏響,潛伏在附近的長安鄉居民們喜滋滋地走出來,負責撒花的花童們歡快地向著附近各種撒鮮花與糖果。
還有大娘們拿著男方的衣裳大笑著衝上去,扒拉得項羽都有些閃躲狼狽。
張嬰抱胸笑看著,他正準備上前參與,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拉扯他的衣袖。
他轉過身,恰好看見紮著兩個小揪揪的許莫負,對方雙手捧著一個小竹籃,開口道:“送你的。”
張嬰一愣,看著小竹籃裡眼熟的護身符,餘光一瞥,恰好看見不遠處樹蔭下的王家小姝。
對方臉刷地爆紅,扭過頭。
張嬰本來不覺得有啥,對方一害羞,他反而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恰在這時,前方的項羽忽然大聲嚷嚷道:“阿嬰,過來幫忙……要去親迎了!快快快,快來幫我!”
張嬰簡單地給許莫負與王家小姝微微頜首,然後快步衝向項羽附近,被對方提留到迎親隊伍的正前方充當門麵。
長安鄉沒有婚鬨習俗,但百姓娶親以熱鬨為主,所以女方親友總會準備一些射箭、詩經、歌唱《無衣》等小把戲,來淺淺地刁難一下男方迎親人員。
這一回,也不是哪個大聰明,居然安排了十道《封診式》大題來刁難迎親人員。
張嬰趕過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好幾位郎君正抓這筆在紙上奮筆疾書。
項羽更是直接將筆和紙丟給張嬰,道:“快快快!其他還好,但這上麵居然還涉及你搞出來的算術新題型,阿弟,你快!”
張嬰低頭一看,好家夥,解題思路居然是糧倉版的元一次方程。
張嬰刷刷刷,快速通過代入或加減進行消元,嘴上還念叨著:“出題人是人才呐。長安鄉果然藏龍臥虎,舉薦給我唄。”
“你確定要?身份不怎麼合適。”項羽道。
張嬰手中的毛筆不停,餘光一瞥,道:“造反了?”
“那倒沒有。”
“沒問題!人才,不拘一格降人才!有多少來多少!”張嬰大喇喇道。
項羽古怪地看了張嬰一眼,慢悠悠道:“哦,是我阿妹。”
“噗。”張嬰嘴角一抽,“啊,今日天氣真不錯,好,解完了,你快去成親吧。”
項羽卻忽然停下來,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了一會張嬰,道:“也不是不行,阿弟,阿妹,妹婿的話,嘿嘿嘿……”
“走走走!不合適……”
“咋地!覺得我阿妹身份配不上?不成!”項羽還是有些妹控的,單手拍拍張嬰的肩膀,“你要登基嘛,蒙家支持長公子,你肯定要拉攏王家,我看王家小姝也挺在意你!但王家青黃不接,王家子豈有我好,你等著,我成婚之後就去召集部隊,征戰沙場掙一份龐大的嫁妝……”
張嬰一巴掌拍在項羽肩膀,哭笑不得,道:“我看你是沒被虞姬的魚叉搞夠吧你!不是這原因,反正你去成婚吧你!我自有打算。”
感情嘛,先處處看,等長大了順其自然。